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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我是谁?若我还是三年前的我,那个有点混账和自以为是的我,会对你笑,露出洁白的一排牙齿,然后面带倨傲神色不耐地给你说,我是我,就是我。
但是而今倘若你问,带着笑容的话。至少我会装作成熟了一些,然后温和地告诉你,毕竟时光流逝,狂傲、棱角一次次被挫折打磨,不刺伤别人,也保护了自己。
我,是黄近月。女生?不,我是一个男孩,普普通通,曾经自以为玉树临风,结果逐渐长得惨不忍睹。
像是老朋友叙旧也有一个尽头,罢了,还是让时光回到三年前,那里有一个已经逝去湮没在飞灰般记忆中的我在讲一个已经逝去湮没在飞灰般记忆中的故事,您就喝一杯茶,请听。
即将面临的是初三,我们就分班了,分班是为了更好的考试。江苏初中升高中的压力是无比巨大的,普通的学校普通的班级几乎只能有四分之一的人能考上高中。老师整天念念叨叨,看起来比我们急得多。
六班是一个极普通的班级,我就被分在这。不久选择班委的时候,在以前班主任的推荐下荣幸地获得了数学课代表的职位,同时兼任纪律委员。
“数学课代表。”显然这个女生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我,但是至少她知道我是数学课代表,这让我觉得自己内心莫名其妙的强大,因为我从小就被灌输了一种数学好就聪明的意识。
“语文课代表,我是黄近月。”我回她一句。
“我是孙晓。”她微微一笑。
语文课代表遇上数学课代表,这将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偏偏还有一个英语课代表还没有进入舞台,等她登场的时候,故事将变得无比诡异。
我和身为语文课代表的孙晓坐在同一排,不过隔着一条过道,还有我的同桌。我的同桌当真是一个极具幽默气质的人,他的长相就已经增色不少。他喜欢找孙晓说话,这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进入了发情期,因为他能对任何别人无法寻找到任何幽默元素的东西发表一大堆幽默的看法,逗得孙晓笑个不停。甚至他将一卷透明胶扔过去,孙晓都会含笑扔回来,不过,却打到了我。
哼哼!
于是,一堂课下来,橡皮、纸屑、透明胶卷漫天飞。
不过,渐渐发现孙晓与我讲话的频率越来越高。这让我欣喜不已。毕竟,与漂亮的女生谈天说地是一件乐事。
其实,在我初一的时候,我就曾见过她,那时觉得她极其惊艳,毕竟,漂亮的女孩总比漂亮的男孩更具吸引力。
月考之后重新安排座位,她正好坐在我的前面。孙晓很高,这给了我足够的压力,虽然许多案例告诉我,前期长得高的女生最终还是高不过男生的,但是,初三已经是长身高的最后阶段了,这让我心里产生了恐慌。
chapter2
周一凡是我的小学同学,如今还能和我在一个班级奋斗实属奇迹,这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巧合太多的际遇。
周一凡指了指前面的那个背影,他说:“看看苏雪,哇,好漂亮。”
于是我从此也会看看苏雪,本来觉得她毫不出众,简单的服饰,甚至我都未曾看清过她的脸,可是后来越来越觉得她长相惊艳无比。时间也证实了这一点。当时我在厕所对我的朋友老牛说:“苏雪简直就是校花啊。”
老牛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在在江苏为数不多的老乡,即便我的家乡在重庆,而他的在四川。老牛是个很壮的男生,体育好得一塌糊涂。
“有点,估计是没打扮吧,打扮一下怎么也能当个班花。”老牛说着,然后看着窗外,窗外便是篮球场,我心中想,这个大块头估计喜欢篮球远远胜过女生,当下也不吭声。
我很没形象地挖了挖鼻孔,又说:“不知道她有没喜欢的人,如果没有,哈哈。”我挺着胸,意气风发。
“有啊,就是小亮。不过你知道,小亮是有女朋友的。”老牛一脸兴奋,却只是因为他看见下面有一个很漂亮的进球。
我顿时为之绝倒。
将手洗得一尘不染,略有满意。途中,我一个飞跃,用手去拍打铁门的顶端。觉得忽然自己有这么高,暗暗高兴。
周一凡不时又给我说苏雪的好处。他说:“近月,你看你看,她笑起来还有酒窝,超好看的。”
果然如此,果然尤物。
我心中大大感慨,同时用一种医生般仔细、小贼般隐秘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很白,很白很白,白得如雪,正合她的名字。两弯黛眉,眉下眸子如若寒星。我又准备往下看,欧,恕罪,她忽然抬头,目光里一丝慌忙娇羞闪过。好吧,我已被如此美的目光俘获,即便我有些不好意思承认。
周一凡用手肘抵了我一下,说道:“看什么呢,看看你这贼眉鼠眼的模样,跟什么一样。”
我咧嘴大笑,然后眉毛一挑:“你说,我能要到她号码?”
周一凡转过头来,用医生般仔细、小贼般猥琐的目光看着我,一脸惊讶。然后他说:“不行。”
确实,苏雪一般很反感和男生交往,完全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妖魔难侵。当然,这句话并非是说我多么像妖魔鬼怪,我可是一个好学生、好孩子,至少在我的心中我是这么预设自己的角色的。
大概是初秋,白天,有柔和的阳光。
我却忘了,究竟是怎样一个节日,总之,是一个节日,需要办一个班会。
恰好,身兼数职的我算是策划者之一,而苏雪,正好也是。
一群班干部围在一起,眼神迷离,全然不知做什么。仿佛周围阳光都暗淡了下来,唯有我这里变得明亮如若焰火。
“我有一个魔术。”我叫出声来,瞬间的喜悦像是充盈了气体的气球,我飘啊飘。那一年,魔术随着刘谦,红遍大江南北。
“魔术,看看。”她的眸子一下眯着,弯成了我诗歌穷尽也不能描摹的月。
像野兽露出獠牙般,我露出洁白的牙齿,让牙齿反射日光灯和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牙齿便闪闪发光,像一排钻石。我的手就拉住了她的手,慢慢取下她的手链,而今牵牵手已不算什么,可那时的我却抑制不住得面红耳赤。
而今,她可知道,我多怀念那样轻轻触碰就算拉了她的手的时光。在许多个夜里,我的梦中,有那样一种微微的触碰,一下,便让我的梦境碎成了无数无数的碎片,每一片都划出一道伤痕,也许,那一种淡淡的思念,会让人伤痕累累。
她又笑了,因为我的手指倏忽一下,仿佛就具备了某种魔力。
迄今,我仍不知,她那么认真看的,是我,还是那条属于她的手链。
将两条手链当做橡皮筋,拇指与食指将它绷开,十字相扣,这样,若非是松开一只手指,这两条手链一定是不会解开的。
她眨了眨眼,我的手指像闪电,一瞬,变化,又似还未变化,紧扣的手链已解开。
不能直说的爱慕像一场战争,充满兵法与算计。我知道我的预见是无比精准的,一秒钟未到,便被证实。她惊讶了,正如我所预料。
三年已可抹平许多记忆里立体的生动的东西,可是我还记得她笑,惊讶一下在她脸上绽放如一朵花。
她笑,我便笑。
或许人与人之间便就是这样,苦苦经营了许久却未必是朋友,可是突然的一瞬,却胜过了以往所有。
chapter3
周一凡很惊讶,我难得看见他那么惊讶,甚至有点傻。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一下和苏雪这么熟,他不明白,我也不告诉他,我喜欢他傻傻的。可是,我不知道,我也傻。
孙晓的兴致很高,我不明白为何,她也不告诉我,她也喜欢我傻傻的。
我挠挠头,拉扯头发,尽力回忆那时的她,我扯着她的头发,轻轻地,轻轻地一拉,她就回过头来,面带三分愠怒看着我,她说:“你今天要是再拉我头发,我把你头发拔光!”多么赤裸裸的威胁,我的脖子缩了缩,又缩了缩,我伸出手,又止住了。
我怕,不是怕她拔光我的头发。
初三有许多许多的习题,有时,我眼睛里冒着光,哈哈,这题我是会的,那样只要等孙晓来问我,我就可以为她讲讲题目。只等她问了。
她果然来问我,那样少的条件推出许多许多,我不知道,我的这样微末付出,是否能换她一生友谊。
没有结果,我也愿换。
她会被我的笑话逗得用手捂着嘴笑,那样我就能看见她洁白得如同软玉一样的手。手捂着嘴,就不会来扯我的头发,我该庆幸。
孙晓总是会会问我,我偶尔也喜欢逗逗她,除了拉她的头发,我会托着腮,眼睛带笑地看着她,就是不告诉她答案。
她有点恼羞成怒,狠狠的威胁我:“黄近月,你给我好好讲,不然……”
我笑嘻嘻地给她说:“你又不是我妈,我干嘛给你讲?”
不幸的是,她成了我妈,当然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她变成了我的干妈。在那个纯真的岁月里,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刮来一阵风,让这所本来小小的,却在我心里大大的中学掀起一阵构建“亲戚体系”的风潮。孙晓不仅收了我这个干儿子,还有干女儿、干孙女、干女婿等,在她微微含笑羞涩的眸子里,原来也藏着一种让别人都信服或亲近的力量,而今忆起,似乎认识她也确实是我无上的荣光。
“干妈干妈,”我一边叫一边拉扯一下她的头发,“你不要嘟着嘴好不好,哎呀,我给你说嘛,这道题……”
她的眉头紧锁,额头上几道黑线仿佛巨大的皮鞭就挥过来,我一愣神,一惊,赶紧老老实实地讲题。她一下笑得像一个胜利的女王。
我心中无奈到了极点却无法不讲,不是怕她,是怕她生气。
chapter4
周一就在掰着手指,仿佛天地都逃不过我们这掐指一算,是的,离放假还有多久,我们心如明镜。
周五,我拉着小小的行李箱走出去,听着行李箱的轮子划过路面,河山大好,心情大好。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孙晓在我后面,因为她的笑,清脆得独一无二,她捂着嘴,我捂着耳。然后转过身,我对她说:“干妈,你能仁慈一下,不要笑我么。”
她笑得更欢,用她纤细的手指优雅地指了指我的行李箱,上面小熊维尼肥胖的身体挤占了大半个画面,头上还顶着蜜罐,看着傻乎乎的。
我挥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因为我仿佛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盯着那傻傻的熊的时候,仿佛是在看我一样。
“适合我?开玩笑吧,哥瘦的跟豆芽一般。”在我额头上那几道黑线也随时会化作鞭子挥过去,它不停地跳啊跳。
正好顺路,她是没有理由推辞的。路上我却和她谈的是苏雪。
十五岁,单车,她。
一路我故意骑着单车忽然从她旁边消失又从她另一面出现,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她心虚地拍了拍起伏的胸脯,看起来有点似乎受了惊吓。她骑车慢,我也慢,只是不再吓她。
过运河时有一座长长的大桥,坡度还不小,她吃力地踩着踏板,我就在她旁边,悠悠地骑,仿佛是要挑起她不平的火焰,哪知道,她视而不见。我惊愕地以为她境界又有了提高,再也不会计较我们这一众宵小。
到了桥的顶端,剩下的便是下坡路,无比顺畅。
忽然,路旁的路灯,一下亮起,一盏一盏,顺次亮到远方。
还有远方天幕上,那个红彤彤的快要落下的太阳,燃得像火,圆得如锣,十五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么这么大的太阳。
我惊呆了,侧过脸,看见她,她脸上有一种我不得不承认的美好和漂亮。
她在我手边,我却没有伸出手,触手可及的美好,过了会回来么?
我真希望那个时候拉住她,停下,拥她,入怀。
一条路很容易到尽头,我比她先到家,只能看她远去的背影,在夕阳里带走我的心神。
十五岁,我还不知道烦恼,甩一甩头,脑袋里又空了。
摇头晃脑,我回到了家,开电脑,又跑去拿一盒牛奶,咬着吸管,酸酸甜甜的液体就进入我的身体,开始发酵。
老旧的电脑喀喀喀地半天才开机,我心中已急得不行,我心中还期待着什么呢?
当传统的界面出现在我眼前,仿佛我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人,电脑屏幕也不再是那么冷冰冰。
我缓缓等着,等她上线,她,苏雪。
总是等她头像一亮,我就假装漫不经心发过去几个字符,“在不在?”明知故问的几个字,却是我小心谨慎的试探。
她果然回我,她漫不经心,我暗流涌动。
我会给她介绍一首一首好听的歌曲,那段日子,我会疯狂地试听所有刚出来的新歌,选几首好听的记下,然后给她听,分享一些细细碎碎的感动。
《断桥残雪》是我无意间听到的一首歌,一瞬间,心便被那样干净的嗓音牢牢绑住。
或许我得感激许嵩,他的歌,是否是我们之间的断桥?
我把音响开到最大,那样的声音一下倾泻出来,如我蠢蠢欲动的爱。
苏雪很喜欢这样的歌,那么我是必须喜欢的,是真的喜欢。
我能想象她的脸庞,想象她弯弯的眸子轻轻眯着,也在笑。
后来她开始自己找许嵩的歌来听,但我仍然每次和她聊天,都会推荐一首好听的歌。
甚至我隐隐渴盼着上学。
渴盼着放假,是懒惰的原因,而渴盼上学,是想见她,我的苏雪。我的苏雪,我心中一定要加上这么一个词,“我的”,心中才安稳,怕某一刻,她就属于了别人,而不可能属于我。这之前,她不属于我,此刻也不。但我心中却硬是要在她名字前加上“我的”,谁也管不了我。
但我不能说,最先阵亡的都是提前暴露的潜伏者。
我就像一个高超的潜伏者,一直潜伏,没到万无一失的时候,绝不暴露。
但是,总有些事,你怎么防也防不着。
chapter5
我爱站在教室外的阳台上,看一棵笔直的高耸的银杏树灿灿黄金般的树叶,偶尔被风吹落几片。
外面比教室更宽、更广,心就在外面飞。
周一凡站在我的旁边,他给我灌输了许多许多的关于苏雪的缺点。他说:“苏雪原先都是不理男生的,可是你看她现在,只要小亮在,她就会笑,她变了,变得更加会打扮,完全不是以前的她了。”
我不知道周一凡怎么会发表这样的言论,但我心中却不是滋味,我没有说,不语。
我心中的情绪,一浪一浪,终于变成了汹涌洪波。
起初我本来是不相信周一凡的话的,可是时间一久,却慢慢感觉苏雪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苏雪了,完全凭着我主观勾勒的她的形象,开始土崩瓦解。
她的美好开始蒙尘,一层一层。
但是我还是念着“我的苏雪”,或许是念的久了,我自己都相信了,于是我胆大妄为地以一种特殊的身份,犯了一次错。那一次,在周一凡的怂恿下,我在她的练习册的扉页上写下了“苏雪,你变了”几个字。
我是想让她回到以前,回到我心中的那个形象。
但是!
当我站在走廊上和老牛吹牛谈天的时候,苏雪气冲冲地走过来,那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气势。
她拿着练习册,哗地一下把那一页撕开,也撕下了我所有的苦苦经营,一片多情,哗,哗,哗,多像一把刀。
她细细的骨节撑起的手线条分明,此刻仿佛最恶毒的刀,她撕下了那一页,揉成团,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把那一团纸砸在我的胸膛。
一团纸,怎么有这么大的力量?
她大声对我说:“黄近月,你以为你是谁?”然后她跑着回到教室里,开始趴在桌子上,开始流泪,周围围满了她的朋友。
我脑袋里嗡嗡的一片,身子也不断的发抖,“黄近月,你以为你是谁?”
这个问题,一下就直指要害,一刀,足矣。
我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脸色苍白,所有希望都被掏空,纸团缓缓落地,似乎也抽离了我身上的每一丝热量。
仿佛不能思考,脑子里关于她的一切,开始分崩离析,喀喀喀,喀喀喀,轰,脑袋里全是这样的声音,我不顾所有人的议论,独自走进教室,坐下,趴在课桌上,皮肤就贴在冰冷的课桌上,任凭那样的冰冷沁进皮肤里,沁进骨子里。
孙晓回头看了看我,她眸子里闪动着什么,我却没有看清。
孙晓在纸巾上写了一些字,递给我,这是我和她特有的联系方式,因为这样,老师来了只要我们把纸巾揉成一团,老师就绝不会打开,那属于我们的秘密也将异常安全。
孙晓问我,怎么了?可是我又从何说起呢?
我说没事,真的没事。说服她也为了说服自己。
可是真的没事么,我的心里,藏着什么?
chapter6
夜来得很突然,一瞬间,黑夜茫茫。
老师临时有事,晚自习我就要坐在讲台上维持秩序。但此刻,我坐在讲台上,忽然发觉自己看起来是多么傻。
苏雪就在下面,趴在台子上抽泣,我心烦意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呆呆坐着,下面开始吵闹我都无心管理。
问自己,这么久这么辛苦,难道就要放弃么。这么多付出这么多计谋,难道都不能换她一颗真心?哪怕是友谊。
代数几何,勾勒的不也只是她的容颜?
我传过去一张纸条给孙晓:“干妈,我该怎么做,她哭了?”
“看你自己的决定咯,倘若你觉得你还不想放弃,或者还想和她做朋友,你就去安慰安慰她。”
她传上来的纸条我正在看,她又在下面用手指了指苏雪。我不知道她的意思,但是我读懂了她口型,她说:“你怎么这么笨,快去安慰安慰她。”
我瞪了瞪眼,默不作声。
“你一个大男生,皮糙肉厚的,被砸一下怕什么。”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仿佛这会给我力量,我站起来,来到苏雪的课桌边,站定。
拿着纸巾,我站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我想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她的手执拗地将我的手推开,推开不远,只有一厘米,可是不管将来我们是什么关系,中间总有一个这样的一厘米。
我还是将我的手覆盖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抹去那样湿润的痕迹,可是仅仅这样就能抹去我们之间已经深深刻下的那一道印痕?她的脸庞不但光滑,还有一种特别特别的温度,滚烫,但我知道,这种温度,我不能拥有。
我说,苏雪,对不起!
你会对所有的朋友说“对不起”,是不是因为只是朋友。你会对陌生人说“对不起”,是不是因为只是陌生人。我和她之间,是朋友还是陌生人?我想问她,却最先问自己。
然后,灯光暗淡,我走,又何必在乎只有一个人?
每次聊天,我仍然会有一首歌,那些有点忧伤的声音,是否会把我起起落落的心情随着电波传给她。
她也依旧淡淡如水,似乎那一次从未发生。
直到有一天,我的所有付出仿佛都有了结果。
我对她说:“苏雪,倘若有一天,我想要找个人陪一陪,那个人就是你,可是我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她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可是我的心脏咚咚咚咚已经跳得不行。
我患得患失了一个礼拜,像是两军交战前的计较,可是感情和战争一样,终究有一个决战,势在必行。
我说,我爱你。
她只是说了一个字,嗯。嗯,平时我多么厌恶的一个字眼,那样敷衍的字符,可是此刻,难道不是一篇最美最美的诗么?
我感觉走路都在飘,像一个氢气球,里面是满满的年少轻狂。
她在我侧面,我们一起走。
上课。
就餐。
回寝。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依赖另一个人?
我弯曲的中指碰到她弯曲的中指,中间隔着一毫米,都能感觉到彼此散发出来的热量。
可我没有拉着她的手,这样一毫米的距离,代表的是否是我初恋的朦胧。
chapter7
有太多细节被遗忘,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忆,原来也是那样纤薄与脆弱,经不起时间滴滴点点、缠缠绵绵的打磨。
仅仅记得,我短暂的初恋里,没有牵过她的手,那一毫米的朦胧,无论怎样不起眼,可是我终究没有跨过去。
我甚至记不得我们怎么糊里糊涂就分手了,怎么一下就从含情凝视变成了彼此躲避对方的眼神。
可是为什么,我刚刚抬头看了看她,她也抬头看看我,难道我们之间还存在某种隐隐约约的默契?
我们一起低下头。
孙晓推了推我的课桌:“黄近月,你好好听讲行不行,我还指望你给我讲讲呢。”
“干妈,你也知道我要给你讲题好辛苦,要不,你就请我加餐吧。”
“怎么说风就是雨,我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教我,其他人想教本小姐还没机会呢。”
“干妈,你就看看吧,你下巴那里都长了一颗青春痘,还这么自恋,不怕天降神雷?”我揉了揉鼻子,满脸戏谑。
孙晓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正准备说话。
“下面这一题就让黄教授来回答。”数学杨老师冲我笑笑,眼睛里全是一种特殊的玩味与小小的谴责。
我摸了摸鼻子,又抓了抓头发,慢悠悠地站起来,心中一片茫然,刚才讲解的是什么题,我重新去看她写在黑板上的字,然后吞吞吐吐地回答。
孙晓捂着嘴已经快笑岔气了。
我用脚踹了踹她的凳子,嘴里却在支支吾吾地回答着题目,证明了六次全等,这题也不是很难做,却麻烦,和孙晓一样。我又踹了踹她的凳子,满脸通红地坐下。
我又一次看见了苏雪抬起头来看我的眼神,一如既往。
孙晓已经快笑出声来,我从课桌下把手伸过去,在她腰肢上挠了挠。
下课,我觉得还有些不解气,就去找她麻烦,还没开口,就被她噎住了:“黄教授。”
一口鲜血都快喷出来。气疯了我,我硬是要她请客,不然不能弥补我心灵的伤害。
孙晓倒是很热情,放学就把我朝便利店拉,显然是想请客,东西挑好后,我的大男子主义一下作祟,便将她的我的帐一下付了,她站在旁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出了便利店,她无奈地说:“本来老娘还想请客,几百年都不会有的事,可某人却不要,哼哼,再提一个要求吧,逾时不候。”
“陪我逛操场。”我说。
“好吧好吧,不就一个操场么,两万五千里,红军不也熬下来了?”
她没有翻白眼我却翻了一个白眼,原来翻白眼也是可以传染的。
“干妈。”
“恩?”
“嘿嘿。”
她额头上面的黑线足够变成鞭子抽死我。
然后翻了一个白眼。
吃了一口零食。
嘎吱嘎吱,我背后一阵寒意。
“干妈,你说这样走走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也需要溜溜你了,不然憋坏了可不好。”她满脸认真,眼睛却看着远方,全然不顾我的悲愤。
于是我轻轻地,轻轻地扯了她的头发。
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看来女生的头发也扯不得。
她零食都不吃了,就来追我,十足是一只被惹怒了的小猫,原谅我不能用小老虎、小狮子之类的来形容她,因为她这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追不到,追不到。”我还在挑衅她,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她的头发看来还是可以扯一扯的。
“追不到,追不到。”
一直到天黑,我却希望到天昏,到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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