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后忆安皋之三 (下)

编绳手链网|
79
网友提问:六十年后忆安皋之三 (下)
优质回答:

  五 西岗与红薯

  西岗,在杨庙村的正西边,是安皋西边向南绵延不断的一条长长丘陵的一部分

  从杨庙村向西南望去,这道土黄色的丘陵起起伏伏,连绵不断。丘陵的几处点上断续地分布着几个高大的土丘,我们当地人把它叫做“塚子”。这道丘陵最大特色上面很少生长有树木,这让高大的塚子显得格外醒目,格外令人称奇。南阳人历来把这条贯穿南北的丘陵当做龙脉,素有“九塚十三岗,不出太子出娘娘”之说。这里包含着许多刘秀发家兴汉的历史故事凸显着南阳人文景观的辉煌,被看做既丽且康南阳具备皇天后土风水地气之骄傲。

  作为一条很典型的丘陵,西岗上土地很是贫瘠,农人们的说法那里土地很“薄”,不太适于耕种。

  西岗既不是黄土的积淀,也不是大块岩石的堆积,而是以砂土为主体的混合物。表面上似乎全都覆盖着沙质土壤,而往深处挖掘,有的地方可以挖到栗子壳颜色光亮而坚实的所谓蒜瓣土,许多地方还会挖掘到“料姜石”。这种石头大都拳头般大小,淡黄色,或单个出现或连接一起,很像膨胀了的巨大的生姜。联想起恐龙化石在南阳盆地西边缘的发现这些料姜石似乎就是亿万年前恐龙粪便的化石,因为它们总是一窝窝的存在,有时看到过与之共生的巨卵型,外边带有可剥离层次的石块,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可能就是珍贵的恐龙蛋化石。

  其实这西岗连绵下去和后来发现的河南淅川恐龙化石的地理位置确实是在一个临近的大环境中。谁能说亿万年前,这里不是恐龙的乐园呢。

  在西岗的局部地方,不深处还可以挖到一种当地人叫做“白土泥”的物质,这种泥土挖出时,近乎于白色豆腐乳式的块状,不仅湿润而且发粘,人们往往把它摔打成方块或圆球认为可以用来衣服。也有人把猪的胰腺与其混合捶打成块状,像肥皂一样,洗手真的很有去油污的效果现在看来这应当是做瓷器用的原料高岭土吧。奇怪的是,这种土也是一窝窝的存在。

  大概因为土地过于贫瘠,西岗上没有自然植被,更没有大树,个别的低凹处会有一簇簇自生自长的洋槐。即便是野草这里也不多,凡是生长在这岗上的野草都有着比较顽强的生命力。

  不过这其中有两种野草是很是有用,一种野草约巴掌大小,圆形,无茎,铺地而生,碎花状叶子,叶面泛白,散发一种特殊的药味,俗称为“翻白眼”,煮的水有点菊花的苦味。

  另一种植物二十多公分高,植株介于薄荷与荆芥之间,顶部有穗状花序,大家叫它“牤牛卵”,烧水喝略带甜味,并有一种野草特殊的清香。

  农家常采集来整株的“翻白眼”和“牤牛卵”晾干,挂在阴凉处当茶叶用,用其煮的开水据说能清热去火。

  夏天割麦子时候,人们总是用这两种植物煮水,作为凉茶。不过西岗上生长的牤牛卵不多,不是很好找到,一旦发现,人们会采集后晾干,准备夏日饮用。

  夏季中午给地里劳作的人们送饭的时候,女人儿童们总会挑着担子,一头是给出力流汗的收获者特意做的馍馍,一头是一个黑亮黑亮的瓦罐(陶罐),瓦罐里装着女人们专门用翻白眼和牤牛卵煮的凉茶。其实劳作的人们一早就会带一罐子凉茶去的,不过在大太阳下劳作的人们到了中午,早上带去的早喝完了。

  那时候,我们那里农村人几乎没有喝茶的。一是贫穷,买不起茶叶,再就是平时油盐都难吃得到,肚子里更没油水,农家谁还喝茶呢?当然也有习惯问题,我们家其实能喝的起茶,可我小时候也从未见大人喝过茶,也没有见过茶叶是啥样。

  不过喝茶也和气候水土有关系,像陕西关中农村人喜欢喝茶,其实是那里饮用水味道不好,白开水不好下咽,茶无疑可以弥补其不足。而南阳家乡的水很好,所以农村都有喝凉水的习惯。

  西岗虽然土壤贫瘠,但是还是零星种有红薯、豌豆、谷子等农作物的。其中种的最多的是红薯。一季红薯半年粮,村里吃的红薯多半都是种在西岗上产的。这不能不说红薯这种自南美洲传过来,至今成为优质抗癌食物的适应能力。

  每年干刚开春,村里人们就紧靠肇庆家的山墙用粪土混合物垒起一个长方形的温床,各家把自家选的红薯老母(期待发芽的红薯)密植在温床上,并划分出各家的范围记号。温床约有70--80公分高,北依墙壁,三面采光,既通风,又温暖,很适合红薯老母发芽生长。

  这里很是体现了农村人的协作精神。

  温床搞好之后,要盖上一层包谷秸秆,并且适时洒水浇灌。将要发芽时,把覆盖的秸秆去掉不久温床上就生成了一片肥嫩的红薯幼芽,那幼嫩的绿叶边缘泛红,红茎下部是洁白的须根,饱含勃勃生机。等幼芽长到四、五寸高的时候,就可以分期分批移栽了。移栽时,人们用手小心地,有分寸地,把红薯芽从温床上拔出来,原来的老母还留在土内。

  移栽红薯是农家春季的一桩大事,一般要么全家出动,要么找人帮忙。因为拔起来的红薯芽一定要及时移栽到西岗顶上的地里。去移栽的时候,要挑上水桶,在西岗下的沟渠里,甚至可能在西坑里,挑水去地里。一个人用䦆头在已经翻松平整好的地里挖坑,一个人在每一个坑里栽上一个红薯芽,栽上后再为这棵芽浇上一瓢水。

  红薯有着极强的生命力,那移栽的芽一般都能成活,尽管是沙土,尽管不会及时下雨。

  红薯是蔓生植物,如果风调雨顺,红薯的蔓很快就长起来了。

  当藤蔓长到两米来长的时候,农家会选择一些粗壮健康的剪下来一段。然后在把选的这一段剪成多个小段,一般一小段也就十几公分长,一小段仅有一个叶子。然后像移栽红薯芽那样,把这些小段扦插到平整好的地里。这样,这一年的红薯种植工作就全部完成了。前边移栽的红薯芽,叫“芽子”,后边扦插的叫“秧子”。这样一来,就省去了很多用于繁殖的红薯,实在是一种巧妙方法

  这两种方法结出的红薯的品质不是完全一样,芽子根部结的红薯比较绵,但是筋多;而秧子根部结出的红薯不是太绵,筋少。

  红薯在生长期内,一般会施些圈肥。为了保证红薯主根果实的生长,在生长过程中还要翻两次秧子。人们操着两米来长,端部较扁的木棍,把每一垄任意爬行的藤蔓挑起,翻到一个方向。这看起来虽然很是简单,但是每一条秧子下面都生许多小根,翻的时候不仅费力,而且稍微不留神就会把秧子的主根拔起来,所以很是需要一定的经验和技术。我想这样可能使红薯藤蔓会长得更长一些,扎根结红薯的几率就更多了。

  红薯在生长后期很是惊人,每一个主根下都会账鼓鼓的隆起来,有的红薯的一部分都露出了地面。秋季收获红薯的时候,先把红薯的藤蔓用镰刀割下。我清楚记得,人们吧割下来的长长的红薯蔓,捆起来,很是费力地背回家里

  这红薯蔓当时对于农家来说也是宝贝。那藤蔓的尖部比较嫩,所以会掐下来腌咸菜。藤蔓上比较绿的叶子,会一片片掐下来,阴干,放进用红薯蔓编的笼网,挂在房檐下,以备食用。

  之后就要去刨红薯了,那真是喜悦的时刻。刨红薯用的是大的三个齿的钢耙子。这种耙子齿长有十多公分,宽20多公分。这种耙子也叫粪耙子,往往有你给他翻晒粪堆。这三个齿的耙子很容易一次就把一窝红薯挖出来,而且挖出来的红薯很少损坏。

  收获的红薯一部分储藏到窖里,一部分制作成了红薯干。

  红薯干的制作并不难,因为有专门的工具。这种工具叫红薯刨子,就是一个加大的木板凳上配备一个刨刃,用手按着红薯向前推,大约半公分厚的的新鲜薯片就会很顺利被一片片切出来。切除的薯片有的晾在席子上,有的就晾在犁过没钟庄家的地里。

  用于储存的红薯窖,大都一排分布在村子大门路南。红薯窖往往一人多深,口比较小,仅仅能让一个人垂直通过,下边是葫芦状的,底部空间较大。常常两家或几家合伙用一个,下面各放各的红薯。因为比较深,所以窖里比较能保持一定的温度和湿度,红薯在窖里贮存到春节以后还很新鲜。

  当然村里人在西岗上种红薯的大都是住在村西的住户,这些人家原来都是我们家的佃户。村东的农家,红薯地一般在东沙岗。也就是村东河西之间。这一代地势较高,村里叫东沙岗,其实比较平缓,完全比不得西岗,这里也是沙土地,因为相对地势低,所以出产的红薯没有西岗的干绵。

  也许是人口的暴增,曾几何时,南美洲传到中国的红薯,竟然扛起了这里贫苦人食量的半壁江山。

  红薯不仅可以蒸着吃,更可以烤着吃,煮着吃,在那个时代又渴又饿的时候也会用牙齿啃下皮生吃。

  红薯秧的嫩尖经过腌制后,风尚香油是非常可口的咸菜。经常可以看到母亲用食指把红薯泥抿在缺奶吃的孩子嘴里。农家冬季的主食就是包谷和红薯。包谷糁粥里往往下的有红书块,经过泡发的干红薯叶或是红薯干。红薯干要煮后比较有嚼头,口感好,也不容易醋心。

  红薯干在碾子上经过多次碾碎,碾成红薯面。红薯面既可以可以擀面条,也可以蒸馒头,只是这种面条和馍都是酱红色的,吃起来又甜又粘。

  红薯极其制品吃起来感觉都还是比较好的,但是不能顿顿吃,也不能吃得太多,吃多了胃酸就分泌得多,经常会醋心,也就烧心,甚至会吐酸水,胃疼。

  当时,农村醋心,吐酸水的人很多,关键就是缺少其它粮食,不得已,红薯吃的太多。有时候,一见红薯就害怕。

  如今红薯和红薯叶已经成了著名的抗癌,防便秘等作用的保健食品。饭馆里用红薯做的拔丝红薯,红薯泥炸糕,那时候也有,只不过普通人家是吃不起的。

  六 收获与饮食

  村子周围因为地势比较平坦,所以很适合各种庄家大的生长。河南是生产小麦的大省,南阳,安皋也一样。冬小麦是年年要种的。秋粮收过之后就是开始犁地了。

  农家一般都有木犁,木犁很重,大都是枣木制作的。枣木材质很细腻密度大,也很硬,制作的木犁既能下潜吃土,又很结实耐磨。当然,木犁的主要部分还是里头上安装的犁铧。犁头像只脚,犁铧就是鞋子,而这个鞋子可不一般,它都是用特殊模具铸造出来的。因为犁铧近于壳体。铸造后冷却很快,所以其组织都白化了,也就是你金属织成分主要是铁碳化合物,所以也很硬,很耐磨。但是也有缺点,那就是比较脆,犁地时候犁铧万一碰到石头,就会有断裂的危险。

  好在当地一般是黄土,土里极少见到石头。西岗上的红薯地一般都不用犁,而是人工松土。

  秋季一般犁的是包谷地,或黄豆地。如果是犁黄豆地,那就可以跟在犁地人的后面,及时去发现寻找翻起的土壤里的豆虫。如今苏北很时兴一道菜就是豆丹,那也就是豆虫。那时候捡到豆虫后不是做菜,而是用火烧烧就吃了。烧熟后的豆虫很嫩、很香、也很难得

  地犁过之后还要耙,耙就像一副平放着的梯子。不过它是长方形的,下面装了几排铁齿。

  耙地时黄牛拉着耙,一步一步稳稳地前行,牛把式紧拽着牵牛的绳子,操控着牛的步伐快慢和方向,两脚岔开站在耙上,身子微微后倾,远远看看去真是一道特有的风景。犁过的大块黄土在耙的下压和梳理下顿时平整了许多。耙地不仅需要好的技术,而且要掌握好时机。土块太湿,土发粘不能耙,土块太干,土很硬也就无法耙了,所以农家都时刻观察着天气的冷暖湿热,尽量把握好各种时机。

  耙过之后还要耥。耥也是扁平的,尺寸大小和耙基本一致,不过结构大有不同。是条状木头骨架,用藤条编织而成的。操作几乎和耙一模一样,一般是耙完后接着就躺。耥过的土地土块就细化了,地也更平整,这样就可以播种了。

  那时候播种小麦的工具就是耧。耧的下部其实就是一个特殊的犁,只是没有犁铧。不过耧的结构要复杂不少。犁只有一个把手,结构都在一个平面上,而耧有两个把手,上面有个开口的种子箱,箱底是漏斗状的,直通到下边的犁脚。麦种

  用耧播种麦子时和犁地也很相似,前边黄牛拉着向前,后边扶耧的人两手把持着耧把,不断地摇动,让耧箱里的种子连续露到犁脚松开的土里。如果说前边的犁、耙、耥很需要技术,那么扶耧播种就更难了。一边要不紧不慢,持续适度地摇动,一边要根据阻力将耧把适度抬起或压下,保证下边犁脚入土的深浅一致。

  播种的时候一般需要三个人配合进行。一个人牵着牲口,保证行进的方向和速度,一个人往耧箱里添加种子,另一个就是最为关键操作耧的人。

  麦种播下,很快就会发芽,平整的土地,一片碧绿,农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那碧绿里有着多少汗水,有这多少心酸,也有着多少期待,多少梦境啊。

  收了秋,种了麦,终于可以喘息一下了。但是,农家除了下雨下雪天,难得会很清闲。

  麦子种下未必就能丰收,于是就全力归集平时积攒人、牛,猪,粪等各种粪便,翻晒粪坑的积肥。然后把捂好晒过的肥料一车车运送到麦子地里,麦子地里陈列出一个个黑色的土包。然后农人在挥起铁锨,把这些珍贵的肥料一锨锨地扬撒开来,这才完成了小麦过冬前的护养任务。

  说起粪肥,在没有化肥的年代里,对农民来说确实至关重要。没有肥料就难得有收获。所以,那时候农民早上都有拾粪的习惯。特别是年龄大一些的老农,早上都会擦黑起床,用个长把的铲子挑个筐扛在肩上,四处转悠着拾粪。看到无论什么粪便,都会如获至宝地用铲子捡到框子里。我曾经亲眼看到,有的老农偶尔看到牛粪,就赶快用手团起来带回家去。

  每家每户大多都有自己的粪坑,日积月累,发酵储备,总在为土地的肥力而操劳。三十多年前,还有农村的粪车到城里来,去一个个院落里一桶桶,一担担地收集大粪,他们穿着最陈旧的衣服,甚至都不带手套,他们从来不嫌脏,不怕臭,不计较有些无知城市人的眼色,

  他们的双手,不知打出过多少如今城市人再也难以吃到的绿色粮食。

  如今越来越城镇化了,人们越来越多地住进了高楼大厦,本来是最高级有机肥的人粪尿不但从田地里基本消失了,而且都变成了城市难以承担的污染物。其实,这些来自于人们身体的染污物,最后还是要在人们生存的空间里消化。而这样的消化,要耗费不知多少空间,时间,人力,电力和物力等等。

  而取代有机肥的化肥,又不知需要多少的成本,不知给土地带来多大的副作用,不知所产的粮食的内在品质又下降了多少。

  如今市场上,这是有机的,那也是有机的,试想,没有了有机肥料,有机产品从何而来?

  这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本来就是水的循环,物的循环,企图逃脱这个循环几乎是不可能的。远离自然的法则,靠转基因,靠生长剂,靠膨大剂,的结果是什么,应当越来越清楚了。人们过分的聪明,过分的技术化往往会搬起石头咋了自己的脚,自食其果。

  那些农人,日日月月,一代代,一年年,熟练的操作,辛勤的劳动,何曾享受过靠机械,靠技术的现代成果。他们不到五十岁大都弯腰驼背,疾病缠身,他们很少吃到油,一年也吃不到几次肉,他们种小麦却很少能吃到麦面做的面条、烙饼、馍馍。

  冬天,农家最盼望的是下雪。麦盖三层被,馍馍蒸满篦。真是家乡祈求丰年的一句谚语。确实,在干枯的冬季,雪花不仅显得格外温柔,而且也格外的温润。下一场雪,白雪覆盖在入冬后深绿的麦苗上,那就真的是给麦苗盖上了一床鹅绒被子,既保温,又保湿,可以在适当的温度和湿度下安然过冬了。充裕的雪的缓缓融化,那对冬小麦真可谓是琼浆玉露,对来年就大可丰收在望了。

  如果没有雪,要想取得好的收成就只有冬灌了。在没有机井,没有水车的年代里,冬灌几乎是不可能的。

  冬天的麦田一般是不怕一般性踩踏的,甚至认为适当踩踏一下会利于开春的分蘖。孩子们,自己制作风筝,立春前后在麦田里麦田里放放风筝会是那么的惬意,那么的快活。那天是那样的湛蓝,那地是那样的宽广,那风已经不再寒冷,那鸟也都在蠢蠢欲动了。

  而孩子们更热衷的是挖(搬藏)。家乡没有陕西农田里那种大个的黄鼠,只有搬藏。“搬藏”应当是田鼠中仓鼠的一种。家乡的搬藏都是灰色的,比现在市场上卖的宠物仓鼠要大一些,体型短粗,尾巴很短。

  搬藏的洞一般都在麦田里,洞口很小,不是很好发现。孩子们往往带着铲子,挖䦆儿(小䦆头),在麦田里四处寻找洞口。因为搬藏的洞口有两个以上,所以不能轻易去挖。要先把可能有的几个洞口找到,把守住各个洞口,防止其偷偷逃掉。

  然后从一个洞口挖起,直到窝巢。搬藏十分聪明,他们的洞穴不仅洞口多,而且通道较长。核心居住区开辟有几个活动空间,有住的地方,有储藏搬运进来事物的地方,甚至还有专门排泄的地方。住的地方,有许多羽毛、柔草,有时打开后会发现窝里有几只哼哼唧唧还没睁眼红嫩嫩的幼崽。

  搬藏不愧为是搬藏,它们的洞里大都储藏着很多粮食种子。所以,搬藏也是地地道道的祸害。

  被抓到的搬藏吱吱吱地叫着,挣扎着,企图用那满口结实的牙齿去咬人。孩子们会打死一些,也会迅速把个别猎物装在袋子里或笼子里。孩子们抓他们的目的有的是为了玩,有的是把搬藏当做诱饵,去捉黄鼠狼。

  搬藏和一般仓鼠一样,比较温顺,可以喂养。有的孩子就捉来作宠物玩,经过喂养,可以把搬藏装在衣服口袋里,可以让其在自己上衣外面爬。但是,一旦被大人发现,那可不行,一定要处理掉的。

  在有意无意中,捉到一窝搬藏就为去除了农田的一个隐患。这些田鼠不仅盗食成熟的庄家,而且盗食刚刚播下的种子,啃食农作物的根系,对农作物图片危害很大。

  捉黄鼠狼的器具是一个不到一米的长方形木盒子。木盒的内部空间和半个砖头一样大。盒子一端用铁丝网隔出一个小小空间,把搬藏关在里面,木盒另一点设有机关。当黄鼠狼,看到搬藏流口水时,就亟不可待地从设有机关的这一端往盒子里钻,当它完全进到里面时,它会塌着脚下翘起的木片,系着木片的绳子松开,盒子上支着的杠杆翘起,杠杆另一端撑起系着的半块砖头就随之落下,堵死了黄鼠狼的退路。

  那时候捉到一只黄鼠狼,会非常高兴,因为一只黄鼠狼比一只老母鸡要值钱不少。因为黄鼠狼的毛,尤其是尾巴上的毛是制作毛笔的上好原料。捉到后,就用个布袋套在木盒设有机关的口上,把下落的砖头提起来,让其钻到布袋里,然后就提起布袋把里边的黄鼠狼摔死。否则会咬人或逃掉。然后像播兔子皮那样把它的皮完整地剥下,在皮囊里装入谷糠等,挂在阴凉处阴干就可以去卖了。也许是对黄鼠狼因自我保护排放臭气的印象,黄鼠狼的肉是没人吃的。但是会把剥下的黄鼠狼的肉身挂在房檐下凉起来,据说在瓦上焙焙,研成粉,用黄酒服下可以治病。

  那时候,农田里野兔也不少,但是很少有人专门去捉野兔。人们的食物在除了夏收之前一段时间比较紧张,其他时间不是很缺粮食,因为很少去想方设法捕获动物来补充食物来源。在很大程度上保护了生态的自然平衡,保护了最自然的美。

  那时候种植的农作物种类比较多。小麦是夏粮的主产,是普遍喜爱的主食。不过农家自己很少吃纯小麦的白面。一般在小麦地里套种豌豆,打下的粮食叫“豌豆搅儿”。用豌豆搅儿磨的面擀面条、蒸馍、烙锅盔都不错,就是吃起来有股豌豆的冲味。红薯、玉米是农家秋冬的主食吃法也很多,红薯前边说过,玉米主要是用来磨玉米糁和玉米面。玉米糁和红薯或红薯干熬粥是绝配,玉米面一般用来蒸馍或把包子,或做糊涂稀饭。家乡人不吃陕西的那种搅团和鱼鱼。

  另外家乡也种谷子,玉米地里一般套种绿豆,绿豆小米粥非常可口。但是处理人不太吃小米粥。那时会把绿豆磨成面,用绿豆面干的面条就像本色绿豆糕的颜色,黄中泛绿,吃起来特别劲道,但是也有一种豆腥味。我记得我的别不爱吃这种面条,有几次狗是我老奶奶端着碗绕圈撵着我喂我吃。

  另外农家也少量地钟有陶黍(高粱)。秋天孩子们会到玉米地里找不结穗的甜杆吃,而高粱地里也有甜杆,高粱甜杆比玉米的还甜。高粱面可以单独用来蒸馍,也可以和其他比如白面掺和着蒸馍。用高粱面和白面分层结合挣得馍红白相间,很是好看,吃起来口感也很好。

  但是纯高粱面馒头,吃多了会大便干燥得难以排泄。

  农家种高粱目的很多。高粱成熟后,一旦主人允许全村很多人都会去钤挺子,也就是把高粱杆上边匀称光滑的部分截下来用于制作“排子”。圆形的排子可以放办好的饺子,包子等等。高粱叶子收集起来做蒸馍蒸包子时笼屉里的铺垫。高亮的主杆用来做加工后做席子或用来编结成萡,萡可用来铺在地上东西,或立起来做围墙等。

  家乡人那时候不种菜籽,种黄豆也不榨油,要么无油吃吃,要么吃芝麻油。家乡每年会种很多芝麻。等芝麻花期过后,结荚完毕,会让村里人进田里去采叶子。采到叶子后,用开水淖一下再晾晒,晾晒到半时要进行揉搓。等到完全干燥后,就可以储藏起来。吃的时候可以用温水泡开,可以下到玉米糁粥里或是汤面里,从而能更好地填饱肚子。原以为在食物丰富的今天没人再吃它了,可是了解,现在不仅农村人在吃,而且城里人也把芝麻叶当保健食品在吃了。

  七 小村乡情

  上边说到过搬藏与黄鼠狼,一个危害庄家,一个偷吃鸡鸭。村子里有害的坏东西不止这些。由于卫生条件差,虱子、跳蚤都是常有的。村里人一般都睡的木板床,木板床最容易生长臭虫。臭虫个大,味臭,咬人也厉害,繁殖力特强。那时候没有现在泛滥成灾的除虫剂,人们经常会烧开水去浇汤藏在床板缝里的臭虫。

  至于耗子,那也是穿墙过屋的祸害。草房,土墙,耗子无论是上梁,或者是钻地,都很方便。尽管那时候也有耗子药以及捕鼠的笼子夹子等,但是这些总敌不过,耗子的繁殖能力。

  不过,坏的东西往往都隐藏着,都躲藏着人类对他们的惩罚。

  而人类的朋友还很多。 小小村子没有阔绰的人家,所以没有人养鸟、养无用宠物的。

  有的家会养只狗,养只能看家的大狗。有的人家会养只猫,猫才是消灭老鼠的干将。

  冬日,老鸹(乌鸦)结群一大早就在农田里寻找食物,呱呱地叫着,过往行人见到会呸、呸、呸吐三下吐沫,已消除可能带来的晦气。一直以来人们都把乌鸦看作不祥之鸟。

  喜鹊在大树的高端的窝巢旁时而高叫几声,听到的人们总是怀着喜悦的心情,用目光去寻找他们的存在和行踪。村子里的人们以树上有喜鹊窝而欣喜。

  楝八哥披着灰绿色外衣,得意地吃着一粒粒楝树专门留给它们过冬的美好果实“楝子”。他们没有八哥体型大,其实就是蜡嘴的一种,特殊的是它们吃其他鸟类不肖一顾的楝树结的果实。

  一帮小虫(麻雀),一会飞到麦场,一会飞到院落,食物的缺乏,让它们总是躁动不安。以至于会被支着竹筛子,拉着绳的孩子们扣在竹筛子底下,被活活捉住。孩子们捉麻雀一是为了玩玩,再就是捏死它,放在灶坑里烧,烧出来的麻雀外边乌黑,剥去烧焦了的羽毛,出去粘接的灰烬,吃掉那只有指头肚大的一点点可怜巴巴的肉。

  农家的冬季过得格外贫苦,白面馍馍都极少能够吃到。早上一般煮的是包谷糁,包谷面膜。早上的包谷糁会稠一些,黏糊一些,农家叫“上筷抿”,也就是说吃的时候需要用筷子抿到嘴里。

  菜要么是放了盐的冬初用白萝卜英子(叶子)窝的酸菜,要么是现切得辣椒面拌的红白萝卜丝。男人们端着黑的或黄白色的大圪篓(大碗),蹲在村前向阳的墙壁前,吃着碗里的包谷糁,和饭上边放的那一小撮的凉菜,一边说些天寒地冷的淡话或八卦闲言等。

  中午,各家的“屋里人”,也就是老婆会绞尽脑汁把饭做的可口一些。不是擀红薯面条,就是酸菜包谷面包子,或是蒸红薯面馍。有条件的会一层白面,一层红薯面卷起来蒸馒头,这样的馒头不仅吃起来要好一些,看着也很好看。这大概就是如今卖的的那种黑白相间花卷的前身。

  有的人家蒸“陶黍面”膜。当地普遍把高粱叫“陶黍”。“陶黍面”在我看来比包谷面馍和红薯面馍口感要好很多。这种馍馍不粘牙,也有点甜,有嚼头。但是“陶黍面”馍吃多了很容易便秘。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一般农家根本就舍不得吃油,其实也吃不起。

  傍晚,主妇们会扯开嗓子喊:“他爹,喝汤啦”,“福娃儿,喝汤啦!”,如果是西洋人听到会以为真的是喝汤呢。其实这就是当地对晚饭的称谓。冬季的晚饭往往吃一些蒸的小红薯充饥,因为冬季出力的活少一些。有的家庭也会做些比较稀的还是放有菜叶的包谷糁。

  村子里不仅有前边说的核桃树,柳树,楸树,还有洋槐树,榆树,桑树,杏树等。

  洋槐也就是刺槐,春末夏初槐花开放,满村沉浸在醉人的芬芳之中。大一些的孩子会取根竹竿,前端劈开三寸撑开,搞成个夹子,爬到树上去夹绞槐花的花序,槐花就这样纷纷落地,而不伤及树枝。

  现在城市里应时也有很多卖槐花的,一般都用来炒鸡蛋。那时候农家鸡下的蛋要么给却内的孩子吃,要么给坐月子或患大病的人吃,而大都攒着去镇上换盐用,是舍不得去炒槐花吃的。槐花和榆钱一样,大都是略微拌点面粉蒸着当主食吃了。

  和槐树争强的也就是老榆树了。洋槐浓绿开花雪白,堆堆累累,老榆树开花嫩绿,缕缕串串。让小小的村落,沉浸在香雾里,弥漫在风景中。然而,欣赏这风景的人有几个呢?

  洋槐树和老榆树对农家来说那可是春天的依靠哦。

  当城里人欣赏春天美景的时候,乡下人正为缺吃少喝发愁呢。所以, 有句谚语叫青黄不接,也叫叫“春荒”。秋季的粮食就要吃完了,夏季的收获还早。于是不得不靠挖野菜补充生活,而槐花、榆钱正是天赐之物。在饥荒年间,就是槐树叶,榆树皮都是抢手货。

  野菜总是剜的,一般家庭都有一两个小铁铲。麦子地这时候不怕人进去踩踏,所以也可去麦地里剜菜。当地野菜品种并不多,有荠菜、猫爪菜、面条菜,,,,。剜的野菜一般也都不是当菜吃,而是当饭吃,放在熬的包谷糁里或煮的面糊里,让其能稠一些,更能填饱肚子一些。

  当小麦抽穗的时候,农家看到了希望,小村庄也充满了生机。燕子忙着衔泥筑巢,下蛋;

  黄瓜篓“黄鹂”也穿插于树枝间寻爱结缘

  然而正是在这时候,槐花没有了,榆钱没有了,野菜没有了。许多农家都几乎吃了上顿没下顿,都愁着揭不开锅了。这时候很多人都在注意着田地里大麦的成长。大麦仁很不容易煮烂,大麦面发粘,不怎么好吃,但是各家每年都要少种一些大麦,因为大麦比小麦要成熟的早。麦子地里也会种些豌豆,因为豌豆角不用成熟就可以煮着吃。

  1952年前后,有的人家不等大麦熟,就割下麦穗吃。因为没成熟,就不能脱壳,麦芒虽然还不能刺人,但是也有了一定硬度。人们把整个麦穗放在碾盘上碾压成糊,然后把这含有麦壳麦芒的糊糊放在锅里蒸成饼子吃。可想而知,这样的饼子是何等的粗糙,是多么的难以下咽啊!

  有一天一个女人的声嘶力竭的叫声惊动了整个村子,那喊声至今有时还会在我耳畔缭绕。那女人就是因为吃了那样的大麦饼子,不能排泄,腹胀难忍,哭喊得死去活来。那时候哪有开塞露呀,就是肥皂水也无处寻找。她们家人只好一点点去扣,去掏,想想看那是多么的痛苦,是多么的危险!后来,那女人还是被活活痛死,生生憋死了。

  等到燕子抱窝结束,几张黄嫩黄嫩的大嘴喳喳待哺的时候,收获的季节终于到来了。

  “现黄,现割!现黄,现割!”,布谷鸟一大早就会叫个不停,催促着快快起床。一身黑衣的椋鸟“吃倍儿叉”更是欢欣鼓舞,忙于布置自己归来匆忙用树枝搭起的新巢。

  小麦真的黄了。农家其实早已经在做准备了。

  他们早在庙会上购来缺少的桑叉,木锨,簸箕,筛子,镰刀、布袋、草帽等等。

  他们清除原本就不多的杂草,杂物,均匀地洒上水,等七分干时,套上黄牛,拉起石磙,把麦场碾压几遍,拾的平平整整。

  他们把牛车也全面检查,保养,在车轴轴径处“搞”上,积攒的“执腻油”(大概是从各种途径得到的动物油)。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最后他们磨刀霍霍了,他们将一把把镰刀莫得十分的锋利。

  他们天没亮就匆匆起床,镰刀“别在”后腰带上,挑着磨石和一小陶罐用于磨镰刀的水以及一罐媳妇早早烧好的凉茶就下地去。

  一大早割麦,虽说麦秆发轫,割起来有点费力,但是麦秆不容易折断,麦穗不容易有损耗。再说,这一年一度的大忙时节,一旦有个好天气,那是非得要疯抢时间的。

  牛把式,一大早就开始拌料喂牛,准备半晌午及时赶到地里去拉运麦子。

  地里,农家能上阵的都上阵了。一手把麦子,一手挥镰刀,麦子一掐掐,一抱抱,倒在了地上,割麦人顺手拿起一大把麦子,一份为二,熟练的一转一扭,就是一个“腰子”,用腰子把割下来的麦子困成直径约一尺来粗的麦捆。

  等牛车来到地里的时候,比较有力气的男人会操起桑叉,把一捆捆麦子高高的码落在牛车上。牛车上的麦捆堆得像小山一样,牛吃力地把它一步一步地来到打麦场上。

  中午,割麦的人一个个挥汗如雨,谁也顾不得腰疼背酸。只是已经非常期待“妇姑荷箪食”的到来。当半大的孩子或是妇女挑着担子来到地里的时候,那才会歇下来,才会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掀去那篮子上面盖着的布,期待一顿能填饱肚子而且不同寻常的午餐。

  每年,收麦子的时候都龙口夺食,是农家最为忙碌和最为快乐的时候。金色的麦浪,散发着香味的麦秆,颗粒饱满的麦粒,一切都是那样的激动人心。眼看着终于可以吃到几顿白面馍馍了。

  开镰前,农家会提前寻找一点点早熟的麦子,收回去多多少少磨一些面。等这开镰大忙的时候,媳妇们会把新蒸的馍馍,现烙的锅盔,送到地里,尽量让地里人吃饱吃好。她们知道馍馍和锅盔是最结实,最耐饥,是庄稼汉最喜欢吃的了。既是这样,一般也都没有什么菜,几根青葱,几头新蒜,或是一把刚刚腌制蒜薹。稍好的人家,偶尔可能会有几只端午节老小没舍得吃专门留下来的咸鸡蛋。当然,如果有邻居帮忙,主妇们也会烙些油旋款待。

  男人们大口大口的吃着,大口大口喝着同时送来的用“牤牛卵、翻白眼”烧煮的凉茶;紫棠色汗津津的上半身,在耀眼的烈日下,默默承受着,比对着彼此的强坚。

  运到场上的麦捆,一般都立着晾起来。第二天如果天气好,就早早把麦捆一个个打开,均匀地摊平,当太阳晒几个小时候,就用牛拉起石磙转圈一边碾压,一边用桑叉翻动。当碾压到一定程度时,主要劳力一齐上场,一些人用木齿耙子把麦秸搂到一边,一些人用桑叉把麦秸就手一层层堆积成圆形或面包形的麦秸垛。这时候再用无齿的木板耙子把麦糠及麦子归成一堆。 一攥子一攥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接着就是扬场了,这是很关键的一步,这时候要是有风吹来就最好了。两三个强壮的男人挥动起木锨,接连不断地,很有节奏地把堆积的混合物铲起来,根据风向扬出去,于是麦糠随风飘起落在较远的一边,而比较重的麦粒基本都垂直落下,这过程中一个人用较长的竹扫帚,把少量附在麦子上的库康不断地轻轻掠而去。边扬便扫,有进有退,舒展的动作,轻快的节奏,在今天看来似乎就是一场实战舞蹈的融合。

  然而,此时此刻往往都特别紧张,唯恐比较适当的风没有了,唯恐喜怒无常的夏天突然下起雨来。那真是前时间,抢进度啊。扬过之后,还要用簸箕簸,去掉残余的麦糠。

  这时才终于让人松了口气,无比欣喜地把新打的麦子装进布袋里,扛回家去暂时存起来,等到天气好,还要进行晾晒。那时候有专门装粮食的布袋,布袋的布有点像帆布,比较结实,转满后约四五十公分粗,长约一米五,扎口后比较适合扛起来。布袋上都有记号,大家互相借用。

  无论是收麦子或是大麦子,村里人一般都会互相帮忙,毕竟是抢时间,看天气的关键时刻,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吧各自家的收获工作做好

  当农家捧起自己新打的麦子的时候,总会放嘴里一把麦粒去品味,品的是小麦的干湿度,小麦的饱满度,品的更是收获的新鲜味道。

  在麦季里,最欢喜的还是妇女们,她们终于摆脱了无米之炊的烦恼,她们终于可以施展一下厨艺了,她们把发的满是蜂窝眼的面团一揉再揉,她们相信面揉百变赛白雪的谚语,把馍馍蒸得白白的,虚虚的,闻起来让人心醉,吃起来劲道,香甜。她们让孩子去麦场边那棵饱经风雨,枝繁叶茂的川椒树上采来新鲜的川椒叶,切得碎碎的,加少许盐面,揣在面团里,

  慢火烙出两面呈现金色云朵的香喷喷的锅盔。她们也会奢侈一回,把死面擀成大片,撒上葱花,盐面,和极为珍贵的清油,折叠得像一个手帕那么大,烙出一年难得吃一次的油旋。

  因为穷,人们不得不省,家乡人常说:“面条省,圪瘩费,吃了锅盔当了地”可见,那时候,人们是怎么的紧衣缩食,是怎么的亏待自己的嘴巴,是怎么欺骗自己的肚子。

  所以,这麦季的饭,还是以面条为主。农家妇女没有不会擀面的。割麦子,打场很累很热,妇女们就会做冷面。把煮熟的面条放在刚刚打来的“井巴凉”水里过出来,撒上用盐拌好的碎荆芥,吃起来解热又解暑。更多的是吃蒜面条,捞出来的面条浇上用碓臼捣出的蒜汁,吃起来格外开味口。为了心疼掌柜的,有时会专门在碗里打个生鸡蛋,把热面条捞在碗里,上边扣个碗闷一会,然后再浇蒜汁,以犒劳男人的辛苦。

  其实女人何尝不辛苦呢?

  今天的人们,何尝知道在那缺盐少油的岁月里,在那人推碾子驴拉磨的日子里,妇女的艰难。

  当地有句话说:“盐,都是从鸡屁股里抠出来的”。养鸡,下蛋却从来啥不得吃。一个个赞起来去镇上到商铺去换盐。平常人家,一年到头吃热菜的机会很少,腌萝卜丝,拌辣椒荆芥大的盐粒是不行的,她们往往用小陶瓷罐倾斜滚动着把盐压碎。她们要切,要搅,要翻,还要烧锅,拉风箱,续柴草,火烤烟呛,有的背上还背着孩子。

  而那雪白的面粉,得来也很不意。她们事先要淘洗麦子,再把麦子晾干;在磨房里把面箱,把石磨收拾干净。然后去牵驴子,给驴子带上“安掩”、“枷脖”,把驴子套在磨棍上。

  接下来一边往磨眼里续麦子,一边催促驴子转圈拉磨。磨碎了的麦子要倒进面箱的罗里边,然后坐下来两脚一上一下地踩着面箱机构下的脚蹬子,罗在哐噔哐噔的声音里左右晃动着,面箱里落下一层层细白的面粉。

  头遍面粉,里边几乎没有一点麦麸子,特别的白。这大概就是我们今天人词的特粉。一般农家会稍稍加工一点这样的面粉以备在特殊的时候给老人或病人吃。而大部分都要磨二遍甚或三遍,一些麦麸子也磨成了面,增加了麦子的出面率。剩下不多的麦麸子,会给农家同样心疼的牛吃。

  其实,那个时候很多农家麦田里是要套种豌豆的。一来可以提高产量,而来豌豆成熟的早,可以早早吃豌豆角。

  当时钟的豌豆有两种,一种是白豌豆,也叫菜豌豆,就类似如今菜场买的荷兰豆,摘下来就可以生着吃。再一种,叫狸豌豆,就是成熟前煮着吃绵甜可口的那种。

  如今,人们把豌豆看的很不错了,那时候人们是不喜欢吃豌豆的。豌豆面烙的锅盔,蒸的馍哦,做的面条,很劲道,看着也都很好,但是吃起来有一股豌豆的豆腥味。

  套种有豌豆的小麦打的粮食叫“豌豆搅”,豌豆搅磨出的面叫杂面。那时候吃杂面比吃春麦面要多得多。杂面馍,杂面条的叫法也许都消失了,可要是如今有卖的,那一定是抢手货。豌豆做的凉粉更是上乘的小吃。那时候也做凉粉吃,但是很少做,一来凉粉不耐机,再就是油盐酱醋样样都缺,实在无法品味。

  麦地里,麦场上,大人小孩的兴奋很快就过去了。辛勤的耕耘,紧张的收获过后,跟着就要交公粮,在原本不多的收获中拿出一大部分而且是最好的去交公粮。

  几千年来农民养活着中国人,农民养活着这个国家。而中国人,这个国家,给了农民什么呢?赋税,徭役,征兵,排响,如此等等,他们都实实在在地承受,勤勤恳恳的负担。

  几年前农民的税负终于被免除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几千年一遇的惊喜

0条大神的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