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天地一沙鸥702(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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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提问:回眸---天地一沙鸥702(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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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地一沙鸥702

  标题回眸

  一   

    沙鸥是真的累了.城市的霓虹不属于他,麓山的枫叶小径不属于他,大学图书馆旁的朗朗书声不属于他,堕落街此起彼伏的喧闹也与他无缘,篮球场上也难觅他的影踪……

    这本是一个如诗如画的年龄,青春的亮色足以点染城郊围着大学的大街小巷,年轻的足迹可以抖动校园的每一寸土地.但这一切似乎都被种种现实生生剥离:他来自一个遥远的小山村,只身来到这儿,这个学校一头系着父母希望,一头系着自己不可预期未来;“惟*有才,于斯为盛”的千年学府并没有给予他太多有用东西.也许奢望给予本身就是一种错,他很少主动去争取.他所在的院声名赫,一不小心就有了“中国语言学又一村”的头衔,但这对于院的教学没有丝毫助益——一位上课用英语教学的时间不超过6/1、让学生准备topic然后one by one上台deliver了事、力熬那要命的45分钟的老师深藏不露,居然带了自己的研究生.于是他的行尸走肉又多了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不过,他的自甘堕落竟奇怪地伴着揪心的痛.回想起意气风发的中学时代,回想起身躯渐驼的父母的叮嘱,他堕落得并不开心.失去的光阴再也找不回了.父母眼中的那个稳重踏实的自己早已坍塌,碎成粉末.勤奋学习、孜孜以求的日子也远去了.悲守穷庐在前面守株待兔,等他造访:这可是一只自愿撞上去的兔子.象牙塔这个词语一直就有讽刺的意味,所不同的是,曾经自闭但不失贵的校园形象已被社会污染的集中地的代名词所取代,纯真和浪漫还在,只是被挤到了自己的心房一隅,不再轻易示人.于是,校园不乏风花雪月,但率真缺席了;大家不乏朋友,但或忙于学习或困于生活琐屑深一点层次的交流忽视了;热衷于学习的人群还有,但那种全身心投入、不为功利所累的状态已不复出现——毕竟这是市场经济时代,这些竟是成熟世故还是获得的同时一种令人扼腕的丧失?

    脆弱的心每每有感于这些,麓山那苍翠铺就的野径也就无法成为风景,让他纯粹地欣赏忘形;网吧内寻找消遣的身影也就不能彻底轻松;一颗疲惫的灵魂也无法在球场上high到极点,享受关于篮球的快意恩仇.

    时间过得好快,他的大学年轮已经划下了第三道辙痕.新年的钟声又将敲响.

     “不觉廿年如一梦,岁末钟声催人醒”.他真的猝然醒来吗?置身于南柯一梦久了,如果改变来得太突兀,恐怕他自己也会莫名其妙的.这也许就是生活的惯性吧,想要脱离以前涉足的轨道并非易事.他一个人沉睡在空虚堕落的玛利亚那海沟,表面的狂飙也很难卷到他的耳畔.他明白,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最终决定自己的走向,因为他的头长在他的脖子上——他一直觉得一个人,不管多么颓唐无能,始终是自己的主人.他是一个糟糕的主人,他不想否认.他的生活没有规律有时会深夜看小说东方泛白,有时上午10点起床草草充饥后便立马杀到网吧在一个光怪陆离的网络世界里彷徨,直至子夜.有时他会天气放晴的日子爬上附近的岳麓山,看着白云自悠悠、数着秋风中飘舞的枫叶.这些风中的精灵已经从容度过了蝉鸣蛙噪的酷暑,完成了一个生命轮回.

    恍惚间,岁月忽已晚;恍惚间,日子不再怡然,心情不再天高云淡;恍惚间,身边已没有几个朋友——邂逅很多面孔,只是缘悭一面的始终是彼此的心灵;恍惚间,青春已经被委弃在地面上,杂草丛生.

    他期待着一场心灵风暴.

    二

    也只有它,才能拯救自己.

    可是,它的来临颇费周折.如同分娩一样,任何重大的改变都伴随着痛楚.

    此刻,他正在一个名叫“五月雪”的网吧里,决定来一次“告别上”——顾名思义,“告别上”有着“Ade,网络”的悲怆情绪.除了在这个虚无世界里像无头苍蝇四处乱撞、聊解郁闷外,兴之所至,他还阅读一些难以忘怀的东西,如徐志摩的爱情传奇.还有一些空灵唯美的图片,总是让他如痴如醉,陶然忘我,在一个幻化的天堂里舍不得抽身离去:小桥流水江南隽永,大漠千里单骑追落日的沉雄,蛙鸣荷塘、月上柳梢的温婉,秋风乍起时枫叶著红、松柏后凋的韵味,清溪瘦水独自流的果敢,万壑千峰竟风流的磅礴,塞上驼铃摇出的思念,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旖旎,都成了他眼中珍贵无比的水晶.他尤其记得网络中那些通体洁净、淡雅优美的文字天涯社区“舞文弄墨”专栏的帖子值得一再咀嚼,林小堂的作品让人口齿噙香.在主流杂志报刊中缺席的社会和生活真实,它们在网络里都得到了最大程度还原.当然,网络也是一朵美丽包藏着毒汁的罂素花.

    他也清楚戒网的难度.他的“最后一次上网”的信誓旦旦总是被空虚吞噬下寻求发泄的冲动击溃,正如一个烟鬼拍着胸脯宣布“我已经多达20次成功地戒烟”一样滑稽.

    这样,他“Ade,网络”式的矫枉过正总是变成了矫而不正,反而越矫越偏.他自己陷在泥潭中不能自拔.

    于他,生活的乐趣显然不多.他很少关注新闻,不过官方色彩浓厚的新闻也确实鲜有出彩之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政要出访或是接待**贵宾的陈词滥调.缺少选择的镁光灯一阵乱闪,忘了区分哪些是猥琐的猪,哪些是健全的人.相比之下,他倒乐意听一些怀旧性质的歌曲,孟庭苇的《往事》总是能触动他的神经末梢,王菲那些伤感无奈的歌也能引发他的共鸣.这是一个“爱”泛滥的时代,港台的流行歌曲立下了汗马功劳,把它推向了极致.他的脑子愿意在〈敖包相会〉的调子里惬意兜风: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哟,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而耐心细致地啃课本、考好毛概邓论马经(分别指毛泽东思想概论、邓小平理论、马克思政治经济学之类科目)则丝毫吊不起他的胃口.“逝者如斯均须记,煮酒当歌留清唱”,很多时候,他奉行的是享乐主义,只是奉行得并不彻底罢了.

    一些莫名的忧伤拂去还来.

    记得大学以来的班级公益劳动,几位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频频缺席,这个hint让他有了班将不班的强烈感觉.后来他懂了,这年头有时连夫妻都只是同在一块屋檐下的两个而已,没有更多,何况是大学的班级.弹指挥间,大家就要别离,此后注定是音信杳无,如果现在倾注了太多的感情,岂不是令离别时分徒然自伤?再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都要扮演自己的角色,难得有些许余暇.这样,班级活动时大家次第退场也就不难结解释了.

    还有一次,一位饱受经济危机之困的朋友他求救.当时的他比郑智化所唱的“我的口袋只有三十三块”的人还要可怜,得苦苦支撑数日后才敢厚着脸皮向父母大人索钱.结果是,那位朋友与他断绝外交关系、屏除私交达半个学期之久.朋友,多么美好的一个字眼!朋友之谊,又是多么容易雨打风吹去啊.一个极其细微的因素,就足以致命了.

    一次等级考试后,一位熟识的同学人前人后兴奋地讲,“What a lucky dog he is!沙鸥恰好得了60分!!!你们都没有他强吧-——哈哈——不多不少,刚好60,增之一分则浪费,减之一分则……”后面的话他再也听不下去了.其实,那位老熟人的分数是65,而他的作文只得了8分,远远低于平均水平.

    沙鸥的朋友小排向他讲述了这么一幕:十三周周六的晚上,他因为要查找资料泡在了图书馆.等他抬头揉眼时才发现大厅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匆忙收拾好自己的文具,小排就冲出馆外,不想一头扎进了大雨中.他只得放慢步子撑开雨伞.正当小排叹服于自己的ESP时,一只枯瘦的手从后面死死抓住了他.骇极的小排扭头一看:原来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他自然不便一把推开.只听见这位老者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同学,我是法学院的教授.人上了年纪,从下午2点看书到现在,忘了晚饭不说,又没有带雨伞.唉,家里的电话号码我那几个担心挂灯笼的学生倒是记得,我自己却没有那么好的记性——”见老人家急得那个样子,小排只能低声安慰道,“要我送您回家吗?”老教授一拍短发萧骚的脑袋,“对,对,麻烦你送一程.就五分钟,就五分钟.”在回家的路上,老教授告诉小排,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连伞都不愿意借给他,自己也就知趣没有提出送他回家的请求.他还说,自己的身体其实不赖,每周5天都步行上课,还总比学生早那么10来分钟.当他善意地向同学提出要按时到课时,他们的不高兴全都写在脸上. 老教授有些迷路,小排把脚步放得很慢,细心地注视着他根据回忆否定和指认道路.到家的时候,老教授千恩万谢,坚持要让小排进屋坐坐. 小排婉言谢绝,说还有事临行前,老教授有些得意地告诉小排,“其实啊,我已经是70多岁的人了.”他完全忘了雨中被困的尴尬. 小排笑了笑,注意到了这栋青灰色的教职工宿舍已多年失修,被雨水侵蚀的地方分明还有稀疏的青苔. 小排想起了总是把“人文关怀”挂在嘴皮的学校领导.

    对了,沙鸥所在的大学还是“全国军训先进工作单位”.在学校教学水平急剧滑坡的情况下,校方的这个战略转移无疑是招妙棋.

    沙鸥回想起了他的人青春沉浮

    三

    雄鸡啼来了垭口的第一屡黎明,接着,小狗小猫们开始出巡撒欢了.倒不是他们真的个头很小,只是沙鸥觉得这样叫着亲切.清晨醒来的沙鸥光着脚蹦到了院子里,看着屋顶的袅袅炊烟出神.远处是连绵的青山,直逼云霄.山的那一边该是怎样的情形呢?这可是他一直都感到纳闷的问题.难道大巴山的深处真的住着神仙,银须胜雪,拄着法力无边的拐杖?近处,是层层梯田,一些小山丘不敢与远处的大山争雄,便来到沙鸥家附近来撒野.只需一声呼喊,小狗阿黄便会风驰电掣般跑到跟前,把两只前爪塔在他的胸口. 阿黄浑身沾着晨露的味道,脚上透着野草的芬芳.

    那时,大伙的生活与现在没法比. 沙鸥家就经常喝里面加了很多菜叶的稀粥.农忙时节,他父母为了图个方便,常会往粥里放一些食盐,这样便省了炒菜的工夫.小时侯沙鸥特顽皮,往往以哭声要挟父母往已经放了盐的粥里再加一次盐.看着父母熟手无策的样子,他早就笑破了肚皮,但脸上还带着恶作剧的泪水.

    后来沙鸥渐渐地懂事了.他9岁那年学会了烧饭. 沙鸥老是夸张地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了,无奈年龄所限,只好自命为“小丈夫”.虽然上了学,但他与牛羊为伴的生活并没有太多改变:清早放牛,傍晚割草的日子沙鸥过得有滋有味,与小伙伴摸螃蟹、吃蛇肉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星光下的荧火虫照亮了沙鸥的整个童年.

    光阴似箭,一眨眼沙鸥就要开始念初中了.

    他知道,与牛羊为伴的日子真的要远去了.那个山坳里藏着的野果和偷挖的红薯恐怕是来不及处理了,也不能教弟弟妹妹沙鸥自创的迷踪拳了.怀着对山外世界的憧憬的他并没有太多的失落,他开始步入了初中,开始摇头晃脑地背诵《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那很长很长的段落. 沙鸥不知道有的东西他真的是失去了,并且永远的失去.

    四

    初中的沙鸥延续了儿童时的性格,怡然自得于自己主观编织的棱角分明.他学习还算刻苦,只是从来不曾想过改变自己“数学98分全年级第一VS英语16分全年级倒数第一”的状况.当时的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将来会在大学里选择英语系.

    进入初中不代表沙鸥已经告别了懵懂.

    当时,沙鸥和他的战友特别讨厌一位老是狗咬耗子、向老师打小报告女生.满腔热血沸腾的男同胞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联合沙鸥,发动一场正义战争,锋芒直指那个不谙世事的黄毛女生.是役也,瓦片横飞,骂声不决于耳,路人为之刮目,那位女生和她的死党顷刻便被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可惜好景不长,他们的正义讨伐被历史老师知道了.他在课堂上不动声色地侃侃而谈,“同学们,公元199*年*月*日,瓦片战争爆发,斗争矛头直指咱们班的一位班干部.战争的造势者包括——”,这时,他那明查秋毫的目光停留在了早已心虚、假装埋头用功的沙鸥他们的身上. 这还不算完,班主任董老师坚持要一查到底,宣布要沙鸥一伙认罪伏法,到他的办公室去面壁思过.

    在董老师的强大攻势下,沙鸥他们全都哑了火,如果他们知道Hamlet那句经典的独白的话,他们一定会跨越时间的界限,把Hamlet引为知交.“To keep on fighting or to surrender, that is a question”,多年以后沙鸥这样形容当时进退维谷的形势.事实上,沙鸥的同盟已经分崩离析,战友们连沙鸥那样的思想斗争都没有,他们一致决定集体伏法.

    最艰难的时刻到了.他们被悉数喊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伙伴们各个面面相觑,神情紧张得要命.志强、肖飞他们的脚都在簌簌发抖.这时,沙鸥感到应该自己站出来以解难兄难弟之危.于是他硬着头皮走到董老师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师,都是我不好,是我组织他们这样作的——没——没有考虑到后果的严重性.请老师给我们一次机会.下次我们,我们不会再犯了……”哪知道,班主任铁青着脸,丝毫不为所动,嘴里蹦出了三个字,“请家长!”看到平时还有说有笑的班主任大发虎威,沙鸥他们哪敢再多发一言,只是横竖觉得闯下了弥天大祸.原本晴朗的天空阴惨惨的.

    等沙鸥跟着脸罩严霜的父亲蹑手蹑脚走进办公室时,班主任却笑了,说“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还是小孩子嘛.麻烦你到学校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想说一句话,改了就好,改了就好.你可千万别动手打小孩子.”结果,沙鸥的父亲也就真不好意思再打他了,免去了又一顿皮肉之苦.当其他家长陆续到来时,带头的沙鸥却又被喊到了办公室,这时,班主任不再满脸堆笑了,他指着沙鸥说道,“其实你们孩子的情形都不算严重.就是这个组织的人最坏……”事后,沙鸥还被要求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自己的检讨.

    生平第一次当着几百人的面,双脚不停地颤抖着的沙鸥支支吾吾地作完了检讨.他感觉人像蜕了一层皮.顶着由目光组成的刀箭,充英雄的沙鸥狼狈退场.

    比较戏剧的是,在毕业晚会上,沙鸥的眼中已了无恨意,他快步走到了那位班干部的面前,潇洒地说,“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鸣恩仇.我们还是好同学.你不会记恨我吧?” 沙鸥根本就不管这两句鲁迅先生的话用得对不对.

    后来,她还真成为了沙鸥的好朋友. 沙鸥知道,其实除了打小报告外,她有蛮多优点.

     “携香栀子花入梦,明月阑干迹已杳”,今天,这束记忆中的栀子花已成了沙鸥心中的绝唱,难以身畔寻,只好梦中觅.(大洋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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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洋网友 天地一沙鸥702 发表时间:2004-01-20 06:04

    五

    如果没有中专的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岁月,沙鸥不会走到现在这么远.当然,这只是与他童年的小伙伴相比.他们有的已加入打工的大军在为生计而拼打,有的已经嫁夫娶妇、有了子息.但他们至少还在奔波,还怀揣一个希望,还拥有那一份纯和真.这正是让身在大学校园的沙鸥汗颜的地方.

    但不管怎样,沙鸥还是为自己能接受大学教育而庆幸.大学是一个炼钢厂,它给了沙鸥接受锻造的机会,不管是学识的进步上,还是品格的修养上.虽然每年6、7月份,四处奔驰的列车载着数以百万计的大学毕业生开始艰难的求职道路.其间,自然有炼钢厂出产的次品.天涯社区的一位网友曾这样撰文,满载大学毕业生的列车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大学这个炼钢厂的肛门,除去学有所成的毕业生,它把很多大学内行尸走肉的躯干运往社会.

    而沙鸥渴望一场真正持久的心灵风暴的原因,正是出自这种担忧.

    他想起了当初自己义无返顾地从中专退学、转向高中求学的经历.那时,沙鸥思考的问题极其简单——他只想圆自己的大学梦. 沙鸥考取的中专是当时最后一批尚未并轨的,学的是热能动力专业.报考中专的目的也再简单不过:这样可以早日从事工作,也缓解一下家里的负担.

    没有想到的是,中专的日子清闲得让沙鸥自己都怀疑自己学生的身份.不用上早自习了,每天他就和同寝室的雍天雄、陈东川他们8点起床,用打篮球时三大步的速度赶到食堂,买好早点后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开足马力全速杀向教室.很多时候,他们的第一堂课都是机械制图.一向缺乏立体思维的沙鸥百无聊赖,只得一个人在草稿纸上涂抹自己记得的唐诗宋词.写到“为伊消得人憔悴”时,沙鸥不由得对同样对机械制图焦头烂额的同桌马大林诉苦,“这就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专业吗?!”他哪里知道,自己诉苦的分贝已经压过了老师讲课的声音.

    那段时间,和马大林一道,沙鸥“大道不孤”,把金庸、古龙的小说看了个饱.学校的风气也坏透了.为了加强精神文明建设,沙鸥的中专每个周末都会放映两部电影.有一个周末,放的又是儿时就耳熟能详的《小兵张嘎》.骚动的观众差点没将放映的幕布用打火机点了.两个不安分的灵魂,马大林、沙鸥气冲冲地返回容纳40多人的寝室,不,说窝更贴切一些.据称,在内务水平在他们之上的上届室民(大多数是烟民)乔迁新窝之后,里面的狼籍曾让学校的清洁工望而生畏,在发放了奖金之后才肯作清理工作.才走到门口,他们就被两个声音搞的找不着北——“冯君,我恨你!”,这是一个女生的话语.马上又有一个男生温言道,“**,我真的真的爱你.回家我就向我妈说我们的事.”显然,他何以像提家常便饭一样地说这句话出乎沙鸥的意料之外.马大林扭头一看,寝室东彻的一个床位上有两个身躯缠在被窝里扭动.刚才闻到的酒气说明这个沙鸥第一次知道叫冯君的同学对那个女生动了手脚.

     “真他妈的流年不利,撞见这挡子事!” 沙鸥抽身离开的同时扔下了这样一句.

     “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马大林一脸淡然.

     “走”,他又一把抓住了惊愕之中的沙鸥,“咱们租小说到教室上自习去.”

    后来,沙鸥见怪不怪了.“老子离开就是了!”,他这样想.

    半学期后,沙鸥恍然大悟,中专嘛,不就一个大染缸?加上他实在不是学机械制图的料,笨笨的他连最基础的三视图都不会画.他又无法忍受斗殴成风的染缸风气,不由得意兴萧索,心灰意冷. “清溪瘦水自成韵,我且佯狂鼓而歌”,但沙鸥对自己的看法产生了怀疑,这样折腾下去,上天会许给自己一个怎样的将来呢?

    子夜时分. 沙鸥不能成眠.“家徒四壁更无物,井蛙载舞小生狂”,他的中专生活到底收获了什么?沙鸥绞尽了脑汁.周围,是起伏的鼾声.

    微弱的星光下,他开始盘算最后一个选择——退学去念高中,这样会离自己的大学梦更进一些. 想到这儿,沙鸥立即起身,在纸上涂了两个斗大的字——大学!他的字一向潦草,“笔走龙蛇”,像蚯蚓滚沙一样.但写完之后,沙鸥显得很高兴,竟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回到床上,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宿舍外,校外的酒吧人声如潮;室内,沙鸥梦正酣

    六

    元旦那天,沙鸥悄悄地告别了学校,和机械制图说了声bye bye ,和染缸说了声bye bye.

     “悄悄地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徐志摩走的时候,天空一定下着淅沥淅沥的小雨.浪逐轻舟,帆影已然去远.康桥那沉淀着彩虹似的梦的日子已经定格为过去.只有康河的柔波读懂了志摩的不舍.但沙鸥的走确实没有引起半点涟漪:除了几位朋友,热能动力专业的同学都不知道班上还有一个名叫沙鸥的人;而他自己也离开得义无返顾.

    辗转回到家中,沙鸥又犯难了.今年老天爷变了脸,不再风调雨顺,立秋时家里的稻谷就被狂风打得七零八落.柑橘的收成也不太好,产量锐减,只有往年一万多斤收成的一半.在这个以柑橘为主要经济作物的小村,这不啻于雪上加霜. 沙鸥还记得中秋的时候,一直有着逢年过节聚在一块摆龙门阵(川话,即谈天说地)的习惯乡亲一反常态,蹲在自家过了这样一个中秋佳节. 沙鸥的心情也不由得沉重起来,一个人来到了儿时捉迷藏的小山丘上,天幕上没有一丝纤尘,青色的正中,月儿正圆.但沙鸥知道,已经是多年老农的父亲早就看出了柑橘丰收无望的兆头.如水的月光照在父母身上,没有带来一屡佳节的气氛,却在他们心口上撒了一把盐.

    于是,沙鸥编了一个笨拙的解释,说学校已经放寒假了.“这么早?”,父母只轻轻地问了一句,又出去忙自己的了.还好,他们没有流露出怀疑的意思.可是,事情总有了结的一天,这样下去,沙鸥该怎样鼓起勇气对父母说明真相.至于自己想上高中的念头,他压根不知道如何在已被生活的担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双亲面前提起.特别是母亲,她在夜里总是轻声地喊肩膀疼——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知道. 夜间被自己的心思折磨得无法入睡的沙鸥恰好听见了.用拳头猛击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突然发现母亲肩膀的孱弱,沙鸥百感交集,心绪难平.往事一叠一叠地潮水般涌来:念小学的他酷爱作文,他的习作也多次受到老师的夸奖.这是世上甜蜜的事了.一天中午,他经过伙伴秦波的桌子时,眼睛里亮光一闪——他发现了一本《小学生作文》神气十足地躺在秦波课桌上.下午放学,他懒得去参加滚铁环对撞的游戏,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家,向母亲撒娇似的讲秦波有一本很好很好的作文书. 母亲自然懂得儿子的心意,安慰道,“沙鸥乖,等几天妈赶集时给你买.要用功啊.”吃晚饭时,父亲却泼起了冷水,一字一顿地讲道,“买书?没门!想当年我没有任何参考资料,成绩不也一样好?” 沙鸥知道父亲所言不假,家里的墙壁上还有一张地区行署给他颁的奖状.要不是爷爷当过国民党的宪兵……扫兴的沙鸥漫漫地走到父亲跟前,替他掐灭了已经烧着指头的烟蒂.后来,父亲拗不过母亲,家里卖米为沙鸥买了一本奢侈的作文参考书.

    一周后,母亲收到了学校发来的电报.从集上匆匆回到家后,她也来不及管自己两手空空什么东西都没买,见身为村官的父亲不在,就找了一个识字的人翻译这封重要的电报.

    晚上,家里人都知道了沙鸥退学的事.父亲的脸像一扇铁门,母亲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这是真的,一向跟着沙鸥屁股转的弟弟妹妹也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一个难熬的长夜后,父亲走到沙鸥床前,一把将他从被窝里拽出,郑重地说,“孩子,如果邻里知道了你退学的事,还以为你学习跟不上,为父也脸上无光.我和你娘决定让你上高中.唉,只当那中专的学费白交了.你王旭生老师的老师在三善中学教高中英语,我可以想想法子.多花几个冤枉钱是免不了了.”

    父亲哪里知道,其实沙鸥的机械制图从来就没及过格.

    没多久,院子里的覃红东也征得了他父亲的同意,会与沙鸥一块到三善中学念书.原来,沙鸥的父亲这样对前来询问的覃红东的父亲解释过,“祖辈,在土里埋葬;父辈,在土里耕作留汗;儿子小的时候又在土里玩耍,大了又得与土地打交道.脸朝黄土背朝天……我想给他一个走出去的机会.”后来,沙鸥才知道父亲是在引述一位诗人的话,难怪当时父亲虽然说得真诚,但抛开书本、与土地打了多年交道的他表情因激动而变得不是很自然.

    就这样,沙鸥进入了高中.

    他的激情就想地底苦等了多年的熔岩,火热的岩浆马上就要喷出. 沙鸥这样想.

    七

    四年前的一个夏天,年近五十的父亲挤上了南下深圳的列车离开了家乡,争取到了某家公司一份仓管的工作.父亲每天工作一十五个多小时,为的是供沙鸥和他弟弟上学.

    父亲本可以在家里闲适地度过后半辈子,山村朴实的生活才最适合他.被文革耽误了的父亲去在与年轻人竞争岗位,如履薄冰地干着费力耗智的工作.

    母亲也显得比她的年龄更苍老.

    生命是一种索取.

    沙鸥很无奈.

    八

    身在麓山脚下的大学校园,沙鸥每当回忆起高中的点点滴滴,不由得会心一笑.年少的他在三善中学有着主观演绎的快意恩仇,有着刻意养成的分明棱角,有着不问冬寒夏暑、勤奋学习的充实生活,有着白桦叶下藏着的浪漫,有着朋友间彼此关心、无私扶掖的厚谊,也有着青春天空的阴霾与迷茫,也少不了月下彷徨踯躅的瞬间,旷课奔赴篮球场捉队厮杀的淋漓快感……

    象牙塔内的他,本质上是一个精神上的茕茕孑立者.有些坦然欣然,但有的时候沙鸥会莫名地惆怅.

    叹什么呢?是逝去的年华,不再的纯真,感情的羁绊,还是荒废的学业?

    周杰伦的《东风破》蕴藉深远.但沙鸥不忍卒听,因为他的灵魂会随着曲子一道起落,一起流泪伤感.在记忆追寻离逝的动情与被现实所累、怀念过去岁月的水晶的感觉是一样的.

    沙鸥这样涂鸦:

    醉倒红尘倚秋风,蝇利恼人似流霜.

    拂去还来芳菲尽,重拾韶华叹短长.

    家徒四壁更无物,井蛙载舞小生狂.

    爱晚亭侧蝉三代,君却手把青春葬.

    这首毫不讲究平仄的诗却如实地反映了他累于现实、虚掷年华的自责与苦闷.

    阿杜的歌声又一次响起,“……在你肩膀是否有你想要的未来……希望所有好朋友都能站起来……”

    沙鸥也这样问自己:在你肩膀是否有你想要的未来?魔羯座的他内心有很多美好的憧憬和浪漫的想法.他很少告诉朋友——不是不想说,而是怕自己的浪漫不被人了解和认同.他希望将来能有一份稳当的工作供自己耕耘.闲来读点书,睡时数点雨.工作累了时,他可以在鸡栖于埘的傍晚,看夕阳醉了蓝天,看渔舟唱晚,看小桥流水立娇妍.入夜了,他便一个人来到寂静的江边芳甸,看冷月无声照长河,听百虫斗趣弄清喉,一边想着大漠的风沙是不是贴上了骆驼的脸.霜天里,星光下,沙鸥渴望听听朴实优美的音乐,任《敖包相会》、《弯弯的的小河》把他的思绪牵得很远,很远.他在纯净的音乐雨虔诚聆听那久违的淅沥淅沥的脆声,那是情感在放歌;他在“含泪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的古典柔情中缱绻,那是在水一方诗意抒发;他在“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的豪情中忘怀,那是太白、东坡的放达心胸的嫡传……

    沙鸥心中那一个绮丽的梦还包括“忘情于山水,尽一日之余欢”.揩上三五好友,豪饮二锅头,然后再带着神采熠熠的双眼把锦江春色、南岳风情饱览个遍!

    而现实是:沙鸥几乎每学年都有一门功课大红灯笼高高挂,学习一直在中下游波动.大三的第一个学期,他就挂了一门德语——纳粹的语言.看着卷子上主观题占了60多分,沙鸥的心凉了半截——即使以40/100的命中率计算,他也只能得选择题里的10多分.从来未有事,竟出沙鸥身!应试教育体制下摸爬滚打的他不乏折戟沉沙的惨痛经历,但从未遭遇考试只得10多分的厄运.

    厄运归厄运,沙鸥也觉得这是自己是咎由自取.谁叫自己平时常旷课,临时又不肯抱佛脚呢?

    以前他也试图改变这一情形,但懒惰的惯性列车总是让意志不坚的他中途告退.这次惨败后,沙鸥才猛然意识到准备其他科目考试的必要性. 懒惰已经成了潜伏在他心灵深处的一条毒蛇.这条毒蛇与沙鸥对大学的失望交织在一块,更加面目狰狞.

    沙鸥想要自己医治这个积习,但问题有些积重难返了.于是,他转而跳进了高中的回忆回眸流连.(大洋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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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洋网友 杨红宇 发表时间:2004-01-20 06:07

    象多绪的心思有点乱(大洋论坛:)

  槛外牢骚人

  一腔糊涂

  人醉我亦醉

  不做独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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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洋网友 天地一沙鸥702 发表时间:2004-01-20 06:11

    九

    秋意渐浓的九月,沙鸥只身来到了三善中学.

    九月初,还能听到如潮的蛙声.秋高并不气爽,炽热的空气都可以用火柴点燃了..这些农村中学的少年,更能明白求学的不易. 沙鸥他们上晚自习的时候,浑然忘了脸颊的汗水已经滴到了桌子上.

    沙鸥所在的高一六班是由经过选拔的成绩优异的学生组成的“尖子班”.他自己是一个例外——沙鸥的初中老师王旭生是学校英语学科带头人罗老师的弟子,他们交谊甚笃,自然沙鸥插班的事没有花太多的劲.但沙鸥还是不放心,根据父亲的授意,他又忍痛私下递给了班主任陈梦霖几张钞票,像作贼一样.

    清晨6点,沙鸥他们都得参加晨练.见行列已经被老师按照学好固定了下来,沙鸥便在后面选了一个位置,依葫芦画瓢努力做起了早操.从进校的那天起,他凡事都非常小心.有几次,几位班主任更是亲临操场督战. 沙鸥前面的王国忠就因动作慢了几个节拍,便马上被凶神恶煞的陈老师逮了个正着,被揪出队伍“示众”.!看到这一幕,沙鸥小心得无以复加:他不想这么早就给老师留下一个吊儿郎当的印象.班主任是戴着放大镜分析学生的差错的.

    突然,他听到也班主任的高声呼喊,以为轮到自己遭殃了.不料,细听之下,沙鸥发现原来是几位班主任在高声阔论.“我们班也收了一名插班生——哈哈——至少这个月的烟酒钱有着落了!”“我也收了一名插班的学生,中专来的”,那是陈老师的声音,不过,他没有涉及烟酒钱的问题,只是担心,“不知道他会不会拖全班的后腿?”原来,学生只是他们生财动脑筋的对象.高三时,沙鸥他们全年级的同学都上缴了80元资料费;另外,沙鸥那时念的文科班还征收“人头税”,以供诲人不倦的科任老师每周打牙祭之用.1个月后,印刷粗糙的盗版资料终于发到了大家手中.那几张钞票也成了沙鸥心中抹不去的烙印,让他羞愧,让他愤懑,让他啜泣着感动.

    新学期开始,沙鸥就觉得校园的天空已不再纯净.低头他看到了被工业三废污染了的渠江水在呜咽个不停;抬头,他发现教学楼的上空布满了阴霾.他只想把那句谎言标语撕成粉碎.去吧,“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连着我的宣判!沙鸥好想用最大分贝歇斯底里地这样狂叫一番.成也教师,败也教师.有的老师彻底扼杀了学生对于某种学科的兴趣.

     “生活总是在阴霾的两岸之间湍急奔流,而我们只有望一望远方的灯火,又继续俯身挥桨”. 沙鸥这样勉励自己.

    鬼知道,此后的高中生活沙鸥居然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十

    后来,沙鸥选择了文科班.男生没有几个,但他们都戏曰,“浓缩的都是精华!”许小东是省中学生运动会三级跳第二名,陈翟的800米冲刺全校皆知,刘毅更是学校男篮的绝对主力,宁雄风敢与语文老师叫阵斗诗……直到现在,刘毅还在感叹“命运多舛”,他在专项测试中,10次发篮只进了三次,痛失进入成体(即成都体育学院)的机会.每当今日已是乐山师院男篮主力控球后卫兼队长的他谈及那次失利时,往昔球场的哥们许小东、宁雄风、沙鸥他们选择了默默的倾听.语言是苍白的,目光的安慰也许奏效一些.

    文科班女生占了绝大多数,但在校五四演唱会上,被寄予厚望的她们却出乎意料地让“精华们”大跌眼镜.这些学习优异的宠儿除了在舞台上扭屁股、用双手胡乱比画外,她们没再做出别的姿势.那一天,整个班在轰笑中蒙羞,沙鸥他们接下来的几周都灰头土脸的.“文科班女生都是宝啊!”这句唾沫横飞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整个班.在周末总结会上,连平素嘻嘻哈哈的女生都攥紧了拳头.

    眨眼间,又一个冬季悄然来临了.草地上的白霜也逐渐地厚了起来. 沙鸥班不再是大家饭后的谈资,他们津津乐道的是化学奥赛的战果、足球场上的狼烟以及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中的校花评选.

    有一天,早起温习历史课本的沙鸥险些被晨雾中冲过来的身体掀翻.那人却丢下一句“Sorry”大大咧咧地继续他的无头苍蝇乱跑.这样的事重演了好几次后,有了准备的沙鸥终于在3天后的早晨逮住了元凶!元凶的挣扎在铁了心的沙鸥面前徒劳无功,于是冒出了几个让沙鸥大惊失色的字,“沙鸥,我,我是周铁山啊!” “懒鬼,不在梦中与你暗恋的那位幽会,跑到这里来干嘛?”.他的话没错,周铁山恋床可是举年级上下,尽人皆知.

    后来,沙鸥又受到了在周铁山带动下起床锻炼的同班同学同样的礼遇.原来,他们是在备战马上就要到来的运动会.只爱篮球乒乓球不喜欢其他运动的沙鸥也破天荒练起了即兴跳远.

    在12月上旬末举行的校运会上,文科班终于扬眉吐气:陈翟勇夺800米跑全校第一,许小东又打破了校三级跳记录,刘毅率领的班篮球队居然过关斩将,晋级前四(豪勇的宁雄风、沙鸥他们虽有一腔热忱,球技却差得可怜,许小东也辜负了自己那么好的弹跳力,差劲的投篮真追罗德曼),而廖珊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女子200米、400米、100米跨栏频频告捷,懒鬼周铁山在3000米跑力压体育生许小东荣膺第一名后简直比披金戴银凯旋的中国体育代表团还要神气,……

    浑身每个毛孔的高兴没地方发泄,周铁山等人决定夜半放舟学校附近的渠江.

    十一

    周铁山邀上沙鸥,遍撒英雄贴.应者云集,除许小东、陈翟、刘毅他们外,胆小的张清源也咬牙参加,连平时一直腼腆的四位女生也答应和大家一道,冒着被处分的危险放舟渠江.

    还记得那天,大伙趁着夜色,借着星光,披着薄雾轻手轻脚来到了江边.

    听见犬吠声,几位女生显得有些惶恐.还好,有大家的谈笑声壮胆,她们没有请求沿路返回.

     “船呢?”,白琴摸着自己的头发发问.其余的女生没有发现船,也这样陆续问道.

    沙鸥也很好奇,轻轻抓住了周铁山的耳朵,“你准备的船隐身了吗?”

    周铁山敏捷地挣脱了沙鸥的手,顺手捞了一把江边的枯草点燃,“就快到了.”

    走了二十多步,大伙跟着周铁山顿住了身子,只见五六条小船正躺在岸边.

    江涛高一声、低一声.望着不远处的灯火,周铁山很有经验似地嘘了一声,“小心,可能是船家来了.”

    他的话立即招致了众人的炮火,白琴、唐谧她们也笑着说,“小周,你吓谁呀?”不料,脚步声越来越响,随着灯火的*近笑容僵在了白琴、唐谧的脸上.瓜田李下,船家很可能生疑.何况,性急的沙鸥已经解开了缆绳.还是刘毅最先反应过来,面有得色地说,“那是赶路的行人.拜托,船家不是这样打扮的.”

    大伙便在笑声中跳上了船,放舟东去.片刻,偷来的船上就摆满了各色食物:花生,烤鱼片,柑橘,高粱白酒香肠,猪耳朵……桨声、笑声、嘴里的吧嗒声,响成一片.那夜,他们不让渠江睡得安稳.

    舟行不到五里,船上便只剩下狼籍.几个女生用袋子包好扔给江水消化.

    这时,只有许小东、周铁山、沙鸥他们的划拳声依然响彻,仿佛振得群山簌簌发抖. 高粱白酒喝去大半时,他们就着酒意聊起了英超意甲,自然也没忘《天龙八部》里的乔峰. 许小东想到了“杏子林中商略平生意”,沙鸥想到了乔峰和阿朱“塞上牛羊空自许”……

     “悠悠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正当睡意袭来的时候,张清源变魔术似地亮出了农贸市场上买来得黄鳝. 周铁山搜出了船家的锅子和柴木,白琴、唐谧她们挽起衣袖大显身手.香气扑鼻之下,沙鸥他们的划拳声、论武声复又高亢.二十多分钟后,享受着绝顶美食,男生把女生夸成了一朵羞涩得意的花.

    他们谈笑风生,恍然未觉扁舟已出县境.冬意不再,几位女生也加入了侃大山的行列,和周铁山、沙鸥他们交换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

    凌晨四点,小船*了岸.一群精灵踏破冬天的浓雾,踩着笑语返回三善中学.

    十二

    第二天,他们才发觉,那只船还*在邻县的河段.想象着船家着急的样子,沙鸥他们也像热锅上的蚂蚁.

    带着这样的思绪,他们无助地走进了教室.

    在班主任陈老师的课上,大伙的耷拉着眼皮,痛苦地等着下课铃声的解救.

    经过炼狱的一天后,他们的在宿舍里还是无法安睡.

    周五上午的课上,陈老师获悉了大家放舟渠江的梗概.他轻轻拍了拍讲桌,“鉴于运动会上同学们的上佳表现,我就不再深责,也不上报学校.但小伙子们呀,船家现在向我讨船.诸位说怎么办.”

    船家真是手眼通天.但他怎么可能知情?身为发起人的周铁山、沙鸥急得暴跳,其他人也都捏了一把汗,只有白琴安之若泰,脸上还潇洒地挂着不容易觉察的笑.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被团团围住的白琴才吐露了真相,“那可是我叔叔的船.要不,偷船划出县境的我们不会有这么幸运.”出了事找学生是周边淳朴的村民的条件反射,难怪知道彻夜未归的沙鸥他们被认为难脱干系.

    当天晚上,染了风寒的沙鸥被室友固定在了床上.他们还七手八角买来了一些水果,一个劲地打趣,“解衣送美人,沙鸥遭风寒.终日躺床上,舍君谁还敢?!”说完他们直奔教室上晚自习去了.

    迷迷糊糊中,沙鸥似乎听见了一个纤细的声音在喊,“沙鸥,沙鸥,可以起来一下吗,有点事?”

    可是,他还是无法将将她的声音与她的名字建立起一一映射.

     “我是刘莉啊.”

    沙鸥一阵吃惊,记忆的闸门终于拉开了: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沙鸥与陈翟杀得正酣时,一个穿着蓝裙、留着披肩发的女生缓缓移了过来,“我加到你们这儿,咱们依轮次上阵,行不行?我打得太差,被她们除名了.”她还用手夸张地指着白琴她们那边,比画着她们的不是.当沙鸥在想这脆生生的声音为什么让人无法拒绝、正拟答应时,陈翟已经很绅士地让了一个位置,退到旁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矿泉水.于是,场上变成了刘莉和她在推挡进攻.此时的她竟出乎意料地冷静,表现欲急剧上升的沙鸥打出的弧圈球、边路进攻和攻球都被她随手化解,脸上还留着刚才轻笑的遗痕. 沙鸥这时作了个停下来的手势,抢到陈翟旁边,坏坏地说,“对了,陈翟,刘毅让你去第二小学与那儿的老师打篮球友谊赛.这小子不喊我,说你的技术比我好.” 沙鸥的脸上却流露出了不敢苟同的神色.

    陈翟心中大喜,到二小扑了个空,待抽身返回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沙鸥只觉得如沐春光,脑袋里盘旋着《诗经》里面的句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诗经》里的形象和她的身影调和在一块,沙鸥看不分明了.

    十三

    沙鸥留意到,语文课上老师念作文的时候,她的名字不经意间就会出现.

    童心不死的女孩子们跳橡皮筋的时候,她矫健的身影也总是跃入沙鸥的眼帘.

    中午放学时,沙鸥觉得托着下腮静静地目送着她在人流中像一朵茉莉花一样向食堂飘去是一种幸福.

    但对于恍若天神的她,沙鸥止步在一个欣赏的角度. 她人缘很好,凡是同学有了困难她都会像一朵茉莉花那样飘过去.

     “不方便吗?”她的声音再度在沙鸥耳畔响起. 沙鸥这才想起出去看看,出于一种礼貌. 沙鸥住在2楼,他小跑到了楼底的大门口,看见刘莉抱着一床棉被喘气不停,沙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听说你放舟渠江得了风寒,我刚好多这床被子,你拿去用吧.”沙鸥却忘了伸手去接,还是刘莉把被子塞到他怀中,“别不好意思.你要自己保重.都是放舟渠江浪漫若的祸,我走了.”等觉察到茉莉花的气息已从身边溜走,沙鸥才发现她已经走到了10米开外的距离. 沙鸥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了句谢谢,不料刘莉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沙鸥想要抓住那笑容,可是刘莉已经走远了,人影已杳.

    以后的学习越来越紧,除了还被子时沙鸥再也没有与她说上只言片语.尽管碰面的时候他们彼此交换着笑容.高考体检的时候,当沙鸥代一位患有乙肝的朋友接受抽血时,刘莉也绽放过一朵茉莉花的笑.

    那时,生活苦里酿着蜜.第二次诊断考试后的一个周日上午,陈老师还特地跑到5楼教室里鼓励自习的沙鸥,说他考得不错,要更加努力.

    沙鸥有刘莉的电话号码,却从来不曾拨过.到湖南念书后,沙鸥竟然忘了这个号码.

    他把这一段青春的心事折好,藏在了心底.当朋友向他推荐一首《不能承受的感动》的歌曲时,沙鸥只是对自己说,“我早听过了.” 暌违数年后的一个夜晚,沙鸥隔着时空的距离想轻轻问一声:

    我的伙伴们,你们现在怎么样

    开在我青春深处的那一束茉莉,你还好吗?

    十四

    朔风劲吹的北疆,驼铃悠悠.群峰的倒影被夕阳的余辉拉得很瘦,很瘦.

    骆驼闭紧了眼睛——它还要远行,不想让肆略的风沙伤了自己的窗户.透过这扇窗户,它领略了太多的东西:破旧的民窑,熙攘的人群,小河的流淌,失修的小道,挂壁的萧松,山脉的伟岸,徒呼命短的秋蝉,野性更甚的伏骥老马,大漠黄沙那逼人的无垠与浩瀚……

    它闭紧了眼睛,用心在回眸.

    青山交喙的地方,躲着它的家.

    行经河西走廊的一段小裂谷时,骆驼的后边的左腿骨被摔断了。它瘸着脚找遍了那个山峰倒影下的土地,总算寻到了一种散发出异香的草药. 骆驼用前足把它捣碎,敷在自己的伤处,继续前行.

    一路餐风露宿.当骆驼抵达一块大漠中绕湖的草甸时,它险些忘了自己寻找奇异金光的任务.一年零三个月后,它才重新上路.

    它如愿穿越了魔宫般的必经之地——一片硕大的胡林的海洋.

    沙鸥痴痴地编着一个不着边际的童话.一个关于回眸的童话. 回眸是为了汲取力量,振作起来跋涉前行.

    青春虽然青涩,但成长让它苦中有甘;

    纯真虽不再轻易示人,但明月清光的那一份雅洁却可以拥在怀里;

    现实虽沉闷无奈,但自信和汗水携手却可以同样编织一种精彩.

    回眸后的沙鸥轻松了些许.(大洋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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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洋网友 天地一沙鸥702 发表时间:2004-01-20 06:16

    九

    秋意渐浓的九月,沙鸥只身来到了三善中学.

    九月初,还能听到如潮的蛙声.秋高并不气爽,炽热的空气都可以用火柴点燃了..这些农村中学的少年,更能明白求学的不易. 沙鸥他们上晚自习的时候,浑然忘了脸颊的汗水已经滴到了桌子上.

    沙鸥所在的高一六班是由经过选拔的成绩优异的学生组成的“尖子班”.他自己是一个例外——沙鸥的初中老师王旭生是学校英语学科带头人罗老师的弟子,他们交谊甚笃,自然沙鸥插班的事没有花太多的劲.但沙鸥还是不放心,根据父亲的授意,他又忍痛私下递给了班主任陈梦霖几张钞票,像作贼一样.

    清晨6点,沙鸥他们都得参加晨练.见行列已经被老师按照学好固定了下来,沙鸥便在后面选了一个位置,依葫芦画瓢努力做起了早操.从进校的那天起,他凡事都非常小心.有几次,几位班主任更是亲临操场督战. 沙鸥前面的王国忠就因动作慢了几个节拍,便马上被凶神恶煞的陈老师逮了个正着,被揪出队伍“示众”.!看到这一幕,沙鸥小心得无以复加:他不想这么早就给老师留下一个吊儿郎当的印象.班主任是戴着放大镜分析学生的差错的.

    突然,他听到也班主任的高声呼喊,以为轮到自己遭殃了.不料,细听之下,沙鸥发现原来是几位班主任在高声阔论.“我们班也收了一名插班生——哈哈——至少这个月的烟酒钱有着落了!”“我也收了一名插班的学生,中专来的”,那是陈老师的声音,不过,他没有涉及烟酒钱的问题,只是担心,“不知道他会不会拖全班的后腿?”原来,学生只是他们生财动脑筋的对象.高三时,沙鸥他们全年级的同学都上缴了80元资料费;另外,沙鸥那时念的文科班还征收“人头税”,以供诲人不倦的科任老师每周打牙祭之用.1个月后,印刷粗糙的盗版资料终于分发到了大家手中.那几张钞票也成了沙鸥心中抹不去的烙印,让他羞愧,让他愤懑,让他啜泣着感动.

    新学期开始,沙鸥就觉得校园的天空已不再纯净.低头他看到了被工业三废污染了的渠江水在呜咽个不停;抬头,他发现教学楼的上空布满了阴霾.他只想把那句谎言标语撕成粉碎.去吧,“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连着我的宣判!沙鸥好想用最大分贝歇斯底里地这样狂叫一番.成也教师,败也教师.有的老师彻底扼杀了学生对于某种学科的兴趣.

     “生活总是在阴霾的两岸之间湍急奔流,而我们只有望一望远方的灯火,又继续俯身挥桨”. 沙鸥这样勉励自己.

    鬼知道,此后的高中生活沙鸥居然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十

    后来,沙鸥选择了文科班.男生没有几个,但他们都戏曰,“浓缩的都是精华!”许小东是省中学生运动会三级跳第二名,陈翟的800米冲刺全校皆知,刘毅更是学校男篮的绝对主力,宁雄风敢与语文老师叫阵斗诗……直到现在,刘毅还在感叹“命运多舛”,他在专项测试中,10次发篮只进了三次,痛失进入成体(即成都体育学院)的机会.每当今日已是乐山师院男篮主力控球后卫兼队长的他谈及那次失利时,往昔球场的哥们许小东、宁雄风、沙鸥他们选择了默默的倾听.语言是苍白的,目光的安慰也许奏效一些.

    文科班女生占了绝大多数,但在校五四演唱会上,被寄予厚望的她们却出乎意料地让“精华们”大跌眼镜.这些学习优异的宠儿除了在舞台上扭屁股、用双手胡乱比画外,她们没再做出别的姿势.那一天,整个班在轰笑中蒙羞,沙鸥他们接下来的几周都灰头土脸的.“文科班女生都是宝啊!”这句唾沫横飞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整个班.在周末总结会上,连平素嘻嘻哈哈的女生都攥紧了拳头.

    眨眼间,又一个冬季悄然来临了.草地上的白霜也逐渐地厚了起来. 沙鸥班不再是大家饭后的谈资,他们津津乐道的是化学奥赛的战果、足球场上的狼烟以及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中的校花评选.

    有一天,早起温习历史课本的沙鸥险些被晨雾中冲过来的身体掀翻.那人却丢下一句“Sorry”大大咧咧地继续他的无头苍蝇乱跑.这样的事重演了好几次后,有了准备的沙鸥终于在3天后的早晨逮住了元凶!元凶的挣扎在铁了心的沙鸥面前徒劳无功,于是冒出了几个让沙鸥大惊失色的字,“沙鸥,我,我是周铁山啊!” “懒鬼,不在梦中与你暗恋的那位幽会,跑到这里来干嘛?”.他的话没错,周铁山恋床可是举年级上下,尽人皆知.

    后来,沙鸥又受到了在周铁山带动下起床锻炼的同班同学同样的礼遇.原来,他们是在备战马上就要到来的运动会.只爱篮球乒乓球不喜欢其他运动的沙鸥也破天荒练起了即兴跳远.

    在12月上旬末举行的校运会上,文科班终于扬眉吐气:陈翟勇夺800米跑全校第一,许小东又打破了校三级跳记录,刘毅率领的班篮球队居然过关斩将,晋级前四(豪勇的宁雄风、沙鸥他们虽有一腔热忱,球技却差得可怜,许小东也辜负了自己那么好的弹跳力,差劲的投篮真追罗德曼),而廖珊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女子200米、400米、100米跨栏频频告捷,懒鬼周铁山在3000米跑力压体育生许小东荣膺第一名后简直比披金戴银凯旋的中国体育代表团还要神气,……

    浑身每个毛孔的高兴没地方发泄,周铁山等人决定夜半放舟学校附近的渠江.

    十一

    周铁山邀上沙鸥,遍撒英雄贴.应者云集,除许小东、陈翟、刘毅他们外,胆小的张清源也咬牙参加,连平时一直腼腆的四位女生也答应和大家一道,冒着被处分的危险放舟渠江.

    还记得那天,大伙趁着夜色,借着星光,披着薄雾轻手轻脚来到了江边.

    听见犬吠声,几位女生显得有些惶恐.还好,有大家的谈笑声壮胆,她们没有请求沿路返回.

     “船呢?”,白琴摸着自己的头发发问.其余的女生没有发现船,也这样陆续问道.

    沙鸥也很好奇,轻轻抓住了周铁山的耳朵,“你准备的船隐身了吗?”

    周铁山敏捷地挣脱了沙鸥的手,顺手捞了一把江边的枯草点燃,“就快到了.”

    走了二十多步,大伙跟着周铁山顿住了身子,只见五六条小船正躺在岸边.

    江涛高一声、低一声.望着不远处的灯火,周铁山很有经验似地嘘了一声,“小心,可能是船家来了.”

    他的话立即招致了众人的炮火,白琴、唐谧她们也笑着说,“小周,你吓谁呀?”不料,脚步声越来越响,随着灯火的*近笑容僵在了白琴、唐谧的脸上.瓜田李下,船家很可能生疑.何况,性急的沙鸥已经解开了缆绳.还是刘毅最先反应过来,面有得色地说,“那是赶路的行人.拜托,船家不是这样打扮的.”

    大伙便在笑声中跳上了船,放舟东去.片刻,偷来的船上就摆满了各色食物:花生,烤鱼片,柑橘,高粱白酒,香肠,猪耳朵……桨声、笑声、嘴里的吧嗒声,响成一片.那夜,他们不让渠江睡得安稳.

    舟行不到五里,船上便只剩下狼籍.几个女生用袋子包好扔给江水消化.

    这时,只有许小东、周铁山、沙鸥他们的划拳声依然响彻,仿佛振得群山簌簌发抖. 高粱白酒喝去大半时,他们就着酒意聊起了英超意甲,自然也没忘《天龙八部》里的乔峰. 许小东想到了“杏子林中商略平生意”,沙鸥想到了乔峰和阿朱“塞上牛羊空自许”……

     “悠悠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正当睡意袭来的时候,张清源变魔术似地亮出了农贸市场上买来得黄鳝. 周铁山搜出了船家的锅子和柴木,白琴、唐谧她们挽起衣袖大显身手.香气扑鼻之下,沙鸥他们的划拳声、论武声复又高亢.二十多分钟后,享受着绝顶美食,男生把女生夸成了一朵羞涩得意的花.

    他们谈笑风生,恍然未觉扁舟已出县境.冬意不再,几位女生也加入了侃大山的行列,和周铁山、沙鸥他们交换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

    凌晨四点,小船*了岸.一群精灵踏破冬天的浓雾,踩着笑语返回三善中学.

    十二

    第二天,他们才发觉,那只船还*在邻县的河段.想象着船家着急的样子,沙鸥他们也像热锅上的蚂蚁.

    带着这样的思绪,他们无助地走进了教室.

    在班主任陈老师的课上,大伙的耷拉着眼皮,痛苦地等着下课铃声的解救.

    经过炼狱的一天后,他们的在宿舍里还是无法安睡.

    周五上午的课上,陈老师获悉了大家放舟渠江的梗概.他轻轻拍了拍讲桌,“鉴于运动会上同学们的上佳表现,我就不再深责,也不上报学校.但小伙子们呀,船家现在向我讨船.诸位说怎么办.”

    船家真是手眼通天.但他怎么可能知情?身为发起人的周铁山、沙鸥急得暴跳,其他人也都捏了一把汗,只有白琴安之若泰,脸上还潇洒地挂着不容易觉察的笑.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被团团围住的白琴才吐露了真相,“那可是我叔叔的船.要不,偷船划出县境的我们不会有这么幸运.”出了事找学生是周边淳朴的村民的条件反射,难怪知道彻夜未归的沙鸥他们被认为难脱干系.

    当天晚上,染了风寒的沙鸥被室友固定在了床上.他们还七手八角买来了一些水果,一个劲地打趣,“解衣送美人,沙鸥遭风寒.终日躺床上,舍君谁还敢?!”说完他们直奔教室上晚自习去了.

    迷迷糊糊中,沙鸥似乎听见了一个纤细的声音在喊,“沙鸥,沙鸥,可以起来一下吗,有点事?”

    可是,他还是无法将将她的声音与她的名字建立起一一映射.

     “我是刘莉啊.”

    沙鸥一阵吃惊,记忆的闸门终于拉开了: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沙鸥与陈翟杀得正酣时,一个穿着蓝裙、留着披肩发的女生缓缓移了过来,“我加到你们这儿,咱们依轮次上阵,行不行?我打得太差,被她们除名了.”她还用手夸张地指着白琴她们那边,比画着她们的不是.当沙鸥在想这脆生生的声音为什么让人无法拒绝、正拟答应时,陈翟已经很绅士地让了一个位置,退到旁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矿泉水.于是,场上变成了刘莉和她在推挡进攻.此时的她竟出乎意料地冷静,表现欲急剧上升的沙鸥打出的弧圈球、边路进攻和攻球都被她随手化解,脸上还留着刚才轻笑的遗痕. 沙鸥这时作了个停下来的手势,抢到陈翟旁边,坏坏地说,“对了,陈翟,刘毅让你去第二小学与那儿的老师打篮球友谊赛.这小子不喊我,说你的技术比我好.” 沙鸥的脸上却流露出了不敢苟同的神色.

    陈翟心中大喜,到二小扑了个空,待抽身返回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沙鸥只觉得如沐春光,脑袋里盘旋着《诗经》里面的句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诗经》里的形象和她的身影调和在一块,沙鸥看不分明了.

    十三

    沙鸥留意到,语文课上老师念作文的时候,她的名字不经意间就会出现.

    童心不死的女孩子们跳橡皮筋的时候,她矫健的身影也总是跃入沙鸥的眼帘.

    中午放学时,沙鸥觉得托着下腮静静地目送着她在人流中像一朵茉莉花一样向食堂飘去是一种幸福.

    但对于恍若天神的她,沙鸥止步在一个欣赏的角度. 她人缘很好,凡是同学有了困难她都会像一朵茉莉花那样飘过去.

     “不方便吗?”她的声音再度在沙鸥耳畔响起. 沙鸥这才想起出去看看,出于一种礼貌. 沙鸥住在2楼,他小跑到了楼底的大门口,看见刘莉抱着一床棉被喘气不停,沙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听说你放舟渠江得了风寒,我刚好多这床被子,你拿去用吧.”沙鸥却忘了伸手去接,还是刘莉把被子塞到他怀中,“别不好意思.你要自己保重.都是放舟渠江浪漫若的祸,我走了.”等觉察到茉莉花的气息已从身边溜走,沙鸥才发现她已经走到了10米开外的距离. 沙鸥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了句谢谢,不料刘莉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沙鸥想要抓住那笑容,可是刘莉已经走远了,人影已杳.

    以后的学习越来越紧,除了还被子时沙鸥再也没有与她说上只言片语.尽管碰面的时候他们彼此交换着笑容.高考体检的时候,当沙鸥代一位患有乙肝的朋友接受抽血时,刘莉也绽放过一朵茉莉花的笑.

    那时,生活苦里酿着蜜.第二次诊断考试后的一个周日上午,陈老师还特地跑到5楼教室里鼓励自习的沙鸥,说他考得不错,要更加努力.

    沙鸥有刘莉的电话号码,却从来不曾拨过.到湖南念书后,沙鸥竟然忘了这个号码.

    他把这一段青春的心事折好,藏在了心底.当朋友向他推荐一首《不能承受的感动》的歌曲时,沙鸥只是对自己说,“我早听过了.” 暌违数年后的一个夜晚,沙鸥隔着时空的距离想轻轻问一声:

    我的伙伴们,你们现在怎么样?

    开在我青春深处的那一束茉莉,你还好吗?

    十四

    朔风劲吹的北疆,驼铃悠悠.群峰的倒影被夕阳的余辉拉得很瘦,很瘦.

    骆驼闭紧了眼睛——它还要远行,不想让肆略的风沙伤了自己的窗户.透过这扇窗户,它领略了太多的东西:破旧的民窑,熙攘的人群,小河的流淌,失修的小道,挂壁的萧松,山脉的伟岸,徒呼命短的秋蝉,野性更甚的伏骥老马,大漠黄沙那逼人的无垠与浩瀚……

    它闭紧了眼睛,用心在回眸.

    青山交喙的地方,躲着它的家.

    行经河西走廊的一段小裂谷时,骆驼的后边的左腿骨被摔断了。它瘸着脚找遍了那个山峰倒影下的土地,总算寻到了一种散发出异香的草药. 骆驼用前足把它捣碎,敷在自己的伤处,继续前行.

    一路餐风露宿.当骆驼抵达一块大漠中绕湖的草甸时,它险些忘了自己寻找奇异金光的任务.一年零三个月后,它才重新上路.

    它如愿穿越了魔宫般的必经之地——一片硕大的胡林的海洋.

    沙鸥痴痴地编着一个不着边际的童话.一个关于回眸的童话. 回眸是为了汲取力量,振作起来跋涉前行.

    青春虽然青涩,但成长让它苦中有甘;

    纯真虽不再轻易示人,但明月清光的那一份雅洁却可以拥在怀里;

    现实虽沉闷无奈,但自信和汗水携手却可以同样编织一种精彩.

    回眸后的沙鸥轻松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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