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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
很久很久以后，当我看着校园里梧桐雨漫天飞舞，就会想起你在婆娑树影间静谧地微笑，心里便会泛起点点忧伤。
十五岁以前，我几乎每天都要经过你的门前。那时候我在镇上最好的学校读书从小学一直到初中。
你在一家面包坊工作，面包坊在学校右边的不远处,门外有一棵梧桐.每年春天开始的时候,绿叶间便会开满粉白的花,不妖娆也不绚烂,伴随着面包坊的清香让人沉醉,那是我见过最安静最寂寞的一种花.
那时侯我总是一个人上学和回家,后来我想也许每个孩子在开始成长地时候都是有一些自闭的,不过很多孩子选择了找一些同龄的朋友逃避孤独,而另一些,却把自己一点一点藏起来,并且越藏越深,像我.
那时我对身边的人没什么印象,因为像许多成长的孩子一样,我对陌生的面孔保持着一种本能地冷漠与疏远,而不象现在的我对每个人伪装笑脸.记忆里你是做点收一类的事,和你在一起好象还有一个女孩子,有时我还误以为你跟她是姐妹.不过后来我清楚了,她很美丽,却不及你的神秘.
是的,你是神秘的.我第一次认识你是小猫淘气的缘故.你轻语带笑,喜欢哪一种.我就这样记住了你笑的样子:语音婉转,眼神迷离,还有掩盖不去的忧郁.我说来份最大的.于是你将玻璃柜轻启,把面包推到我面前问,这份行吗.我笑了,行,喂小猫还行.当时你好象并没有生气,仍微笑着帮我包好,说那你的小猫很幸福,欢迎下次光临.
想你那时应该大不了我多少岁,正是一个享受青春的年纪,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早早地不去读书了,而去那个寂寞的小店呆着.
之后我没去过你那里也没有接触过你,因为我的小猫死了,在一个寒冷的早晨.我不知道生命对于猫意味着什么,但我相信让我流泪的,绝不是猫 并没有九条命.
你常常看着门外,看门外的梧桐,盛谢枯荣.
你再一次和我说话是我上中学的一年后,那天下午你忽然在我经过时说,嗨.
我就停了下来.那一年我长高了许多,只是有点瘦.我的眼睛很大,睫毛比我所有认识的男孩子甚至女孩子都长.
我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看着你,我从小就没有和陌生人说话的习惯,但是我不害怕.
你说,你读中学吗?
我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叫你什么,阿姨还是姐姐,于是我不说话.你们放学了。
恩
气氛好象有点尴尬,但我仍站在那里不出声地看着你.你是美丽的,若干年后那些女孩子都不会有你那样水晶般忧郁的眼睛.
我看着你,想你会有二十岁了吧,大人可能回问这样的问题.我没回答你,转身走掉了.我有属于自己的成长,不想对任何人包括你提起.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时所谓的成长,是明媚的忧伤,是清澈的迷惘.我们不习惯被人提起,却又害怕被人遗忘.我们强烈的渴望这个世界却如此固执地在心里将其阻挡.
但从那以后,你常常会在门口喊我,通常都是,嗨,上学去,下课啦……反反复复.直到有一次我告诉你,我不叫嗨,我有名字的叫石头.于是你改口称我石头,脸上露出莫大的惊喜.而我当然也知道了你叫陶逸.
我回答你或不回答你,都会看你一眼,然后走我自己年少而又寂寞的路.
而现在的我,依然在走自己的路,却不知道路指何方,却不齿曾经的离经叛道年少轻狂.
然后冬天到了,梧桐树已呈现出颓败的颜色,但你的小店依然是温和的,就像那面包香和你的微笑.我见你大多数时间是不笑的,静静站着或坐在那里,听听CD 或看看书,眼睛像一口深邃的井将一切欲望埋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到我就会笑,那笑容灿若阳光,尽管还隐忍着悲伤.有一次我将这种感觉跟你说了,当然是在我们熟识之后.你只是着沉默着不说话,然后一切如常.
春天的时候你会忽然送我一些东西,你用了带颜色的吸管编织的星型手链是我最喜欢的,那时我常戴在手上像所有懵懂的小男孩一样碰上好东西不可避免地拿出来炫耀.同学们羡慕极了,他们不知道是你送我的,四处买不到只好失望.直到现在,那条手链还静静的躺在我的”百宝箱”里,如同你根深蒂固地留在我的记忆里.你还送我许多故事书,要知道在那个防闲书如防偷盗的班里拥有这些书是多么弥足珍贵啊.那些充满传奇的武侠及浪漫的历史小说都是我从你那儿偷偷借回去看的.你让我的青春充满了许多快乐的不可磨灭的回忆.
你大多数时候是不肯借书给我的,于是我站在你门外不说话也不离开,要是现在别人一定会谴责你欠了我很多钱.你怕我哭最后总是向我屈服了并让我答应你下不为例.可是你不知道我真会哭的,如果你拒绝到最后.你自然也不知道那句下不为例是多么苍白.
直到中学读完我也没有和你有过近距离的谈话或接触.我们之间总隔着一个柜台或一棵梧桐的距离.我总习惯隔着梧桐的树影看你,看你微翘的眼角渐渐有了岁月的痕迹.初二的时候,我们班有一对孩子早恋,他们被老师伤得很重.于是所有人都在初三的时候逃避不同性别的同学.我从来都不去想那些问题,只是为他们难过了很长时间.后来我把着件事告诉了你,你良久不语,抚着我的头,像一个姐姐又像一位母亲,说,你是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父母殷切的希望藏着内心燃烧的火焰隐忍的读书生活.我要替父母挣口气,他们一直对我有很高的期望但是忍着不说,可是15岁,我已经不再是孩子,就算我自闭我忧郁我也是深爱着他们的.
在 我接到重点中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跑到你店里然后你带我到了你的家.你没有双亲,家里只住着你和你妹妹,你说你妹妹比我小一岁下一年才读初三.当时你妹妹不在家,我看过照片,她活泼烂漫,不同于你的安静忧郁.你拿了汽水给我喝,我把我着几年的感受讲给你听,你说,石头你长大了.
也许是吧,因为我现在已经不喝汽水甚至不吃任何含糖的东西,尽管我现在依旧瘦弱挺拔.
忘了那天我们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你给我唱了两首歌,而你的眼睛,偶尔看我的时候有种我破解不了的忧伤.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有一首叫,还有一首却再也听不到了,依稀记得里面有句歌词:如果我们在天堂里相遇,你还回叫出我的名字吗?如果我们在天堂里重逢,你还愿意握住我的手吗?
所有所有的往事随着泪水一起流了出来.我轻轻的闭上眼,看着它们如同电影般从我眼前掠过,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真切而又虚幻.
那天我走的时候你拿了很多书送我,你说,你要好好读书.
我答应你高考报你曾经梦想大学,可是这并不会构成我高中时代的担子,我依旧过得逍遥.在高中里我认识了很多人结交了很多朋友,我在各种场合扮演各种不同的角色.在老师眼里,我是好学生;在同学眼里,我是乖乖 .可是无论我怎样变,在内心深处,我仍是个不想长大寂寞无助的孩子 .读高中的三年里我们只见过一次,那是高二不久后你到学校来看我,同学们都以为你是我姐姐,这让我很开心.我们在学校篮球场的看台上坐着讲话,你依旧面带微笑,偶尔神采飞扬.我忘了告诉你,其实我最喜欢的,不是你的沉默,而是你放飞自己的样子.我总是很快就忘记了我们谈话的内容,或许我们根本没谈些什么,或许那些话太淡就如同夏日里的那瓶汽水,淡得不流痕迹.
其实那三年里,我还是很寂寞.但无论时间怎么紧,事情怎么忙,我都回忙里偷地去想你.有时我在想,随着时间地流逝,我们会不会因为苍老而忘却彼此,结束着段若即若离的关系呢.世界之大,生命无常,我们在无常之中感慨生之渺小命之飘忽人间之变幻莫测,感慨鸿爪雪泥飘萍之末的羼小与短暂,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最感慨的却是楼台依旧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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